顧銘的心,漸漸定了下來。
他的落子速度越來越快,棋風也愈發沉穩,甚至帶著一絲……秦望的影子。
那是無數次被秦望逼入絕境,被迫高強度思考後,烙印在骨子裡的行棋習慣。
反觀他對麵的學子,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拈著棋子的手,在空中懸了半天,遲遲無法落下。
怎麼會這樣?
這個顧銘,不是才入棋院沒幾天嗎?
為何他的棋路如此老辣,滴水不漏,甚至隱隱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落子。
顧銘這一手,直接截斷了對方的一條小龍,奠定了勝局。
那學子看著滿盤的敗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他煩躁地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罐裡一扔。
“不下了,不下了!”
他站起身,悻悻然地拂袖而去,連句場麵話都懶得說。
顧銘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棋盤,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這就……贏了?
他默默地複盤著方才的棋局,許久,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終於明白過來。
自己的陪練太強,導致他的起點實在太高。
日日與秦望那種級彆的天才對弈,雖然一直輸,輸得慘不忍睹,但也讓他於無形中,見識了太多石破天驚的妙手,領略了太多精妙絕倫的構思
他的眼界,早已被強行拔高到一個普通學子難以企及的高度。
如今再與旁人對弈,自然便有種降維打擊的感覺。
想通此節,顧銘對秦望不禁又多了幾分感激。
他收拾好棋子,懷著一絲愉悅的心情,轉身離開棋院。
……
顧銘推開柒舍的院門,門前那株海棠樹在月色下靜靜佇立,落了一地細碎的影子。
放輕腳步,走進屋內。
隻見秦望正坐在桌案前,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麵對著一方棋盤,或是捧著一本棋譜。
他的身前,擺著一盆之前沒出現過的……臘梅。
此時月份遠未到開花的時候,但也枝乾虯勁,姿態清奇。
秦望手中,正捏著一柄小巧的銀剪。
他微微側著頭,那雙平日裡隻映著黑白棋子的清亮眸子,此刻正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木枝。
動作很輕,很慢,隨著“哢噠”一聲輕響,一截多餘的枝丫被應聲剪下。
這副景象,與他平日裡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氣質,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反差。
顧銘看得有些發怔。
他從未想過,這個除了下棋,仿佛對世間萬物都漠不關心的棋癡,竟還有這般蒔花弄草的雅興。
“我回來了。”
顧銘開口打破屋內的寂靜。
他走到桌案旁,好奇地打量著那盆臘梅,又看了看麵前精致到臉龐沒有一絲瑕疵的少年。
“秦兄怎麼不跟自己下棋了?”
顧銘下意識問道。
在他的印象裡,秦望在宿舍中,就像一個固定自我對弈的NPC,風雨無阻。
秦望修剪枝葉的動作,略停滯了一下。
眼尾餘光淡掃過,微不可察地輕哼。
“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