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的流程繁瑣而又漫長。
獻三牲,敬醇酒,誦祭文……
當夫子用那蒼老而又洪亮的聲音,念完最後一字時,已是日上三竿。
“禮成——”
隨著執事最後一聲唱喏,這場盛大的祭典,終於落下帷幕。
學子們緊繃的神經,也終於鬆弛下來。
人群開始散去,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三日後的府試。
空氣中,那股莊嚴肅穆的氣氛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大戰將至的緊張與期待。
……
回到柒舍,顧銘脫下那身略顯束縛的儒衫,換上了一身尋常的便服,隻覺得渾身一鬆。
他走到桌邊,提起筆,開始進行考前最後一次的模擬練習。
秦望則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枚白子,正對著一方小小的棋盤,默默地擦拭著,動作輕柔而又專注。
舍內很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顧銘停下了筆,將寫好的策論拿起,吹乾墨跡。
“玄暉兄。”
他忽然開口。
“嗯?”
秦望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府試,三日後便開始了。”
顧銘的聲音很平穩。
秦望擦拭棋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緊張了?”
她抬起眼,清冷的眸子看向他。
顧銘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不緊張。”
他微微一頓,語氣裡帶上了絲認真。
“隻是有些期待。”
秦望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那就彆光想著通過。”
顧銘一怔,“那該如何?”
秦望將手中那枚擦拭得溫潤如玉的白子,放在棋盤的天元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她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映著窗外的天光,也映著顧銘的身影,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亮。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顧銘心中一顫。
是啊,既然踏上了這條路,為何隻求一個通過?
案首,解元,會元,狀元……那六元及第的傳說,為何不能是自己?
“我明白了。”
顧銘鄭重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期待之色,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秦望見他這般模樣,滿意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那枚白子,輕輕在指尖摩挲。
……
次日,便是府試前的最後一日,院學也給所有即將參加府試的學子放了假。
院學之內,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寧靜。
顧銘一早便去了學務處,從一位老執事手中,領到了自己的舉薦擔保書。
那是一張用上好宣紙製成的文書,上麵工整地寫著他的姓名、籍貫,並蓋著白鷺院學的朱紅大印。
沒有此物,便連進入考場的資格都沒有。
老執事將擔保書遞給他時,還特意多看了他幾眼,渾濁的眼中帶著幾分鼓勵。
“顧銘是吧?魏夫子對你可是讚不絕口,好好考,莫要辜負了夫子的期望。”
“學生謹記。”
顧銘躬身行禮,將擔保書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妥帖安放。
他沒有在院學多做停留,辭彆了王皓與李修,便徑直歸家。
越是臨近大考,他便越是思念那個溫暖的小院,和院中等待著他的人。
當他推開院門時,夕陽正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在青石板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飯菜香氣,混雜著淡淡的藥草味,撲麵而來。
“公子,您回來啦!”
阿音清脆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小丫頭探出個腦袋,臉上沾著點灰,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看見顧銘,立刻眉開眼笑,像一隻小貓。
顧銘笑著點了點頭。
“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