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見他發愣,眉頭一豎,沉聲喝道。
“是,是!小人遵命!”
小吏一個激靈,再不敢有半分遲疑,連忙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份試卷,快步退了出去。
偌大的閱卷堂內,再次恢複了安靜。
徐渭緩緩坐回椅中,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方才那份試卷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收回。
他的腦海中,依舊回蕩著那首《破陣子》。
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英雄遲暮,可憐白發生。
他想起了那些隻知拾人牙慧,將那兩句殘詞當做救命稻草的學子。
再對比這份卷宗的主人,高下立判。
前者是投機取巧的庸才,後者,卻是胸有丘壑的真龍!
若非自己多看了一眼,險些就將這等璞玉,與那些瓦礫混為一談。
想到此處,徐渭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後怕,隨即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慶幸與喜悅。
為國取才,得此麒麟兒,幸甚至哉!
他重新拿起朱筆,之前那份意興闌珊早已一掃而空。
他將那些化用殘詞卻又狗尾續貂的卷子,儘數尋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全部改判為“中下”。
治學之道,來不得半點虛浮。
此風,絕不可長!
……
翌日的一場清雨,洗去了天臨府的燥熱。
空氣中帶著一絲微涼的濕意,青石板的街道被衝刷得乾乾淨淨,倒映著天光雲影。
天臨府內,各大酒樓茶肆,都擠滿前來放鬆的學子。
三日的煎熬過後,無論考得如何,都需一場酣暢淋漓的聚會,來洗去滿身的疲憊。
顧銘與王皓、李修二人,約在臨江的一座酒樓。
憑欄而坐,可見江水滔滔,往來船隻如織,頗有幾分意趣。
顧銘與王皓、李修二人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溫好的黃酒。
“唉,總算是考完了!”
王皓端起酒杯,一口飲儘,胖乎乎的臉上滿是如釋重負。
他咂了咂嘴,一臉苦相地抱怨起來。
“這次府試的題目也太難了些,尤其是經義,繞來繞去,看得我頭都大了。”
他底子本就薄,這三日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酷刑。
“能寫滿已是竭儘全力,至於內容,我自己都不敢看。”
李修聞言,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亦是如此,策論題尚能應付一二,但那律法題,案情錯綜複雜,著實費神。”
李修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顯然對自己的發揮也沒多少信心。
顧銘含笑聽著,為兩人各斟滿一杯酒,並未多言。
他知道,科舉之路,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走到最後的,終究是少數。
“對了,長生兄。”
王皓忽然眼睛一亮,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
“你覺得,這次最難的是哪一題?”
李修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顧銘略一思索,說道:“應該是最後的詩詞題吧。”
“邊塞”二字,確實是難倒了英雄漢。
“哈哈!我就知道!”
王皓一拍大腿,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胸有成竹的得意。
“不瞞二位,前麵幾題我答得稀裡糊塗,唯獨這最後一題,我敢說,絕對是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