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五斤黃酒!今日不醉不歸!”
他顯然是打算借酒消愁,將這天大的煩心事,暫時拋之腦後。
李修也是一臉頹然,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灌去,眉宇間的愁緒,濃得化不開。
雅座內的氣氛,一時間壓抑到了極點。
顧銘沒有勸阻,隻是默默地為兩人斟酒。
人類的悲歡不儘相同,他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旁人是狗尾續貂,是東施效顰。
而他,拿出的卻是原汁原味,如假包換的千古絕唱。
考官但凡有幾分眼力,便能輕易分辨出雲泥之彆。
那些投機取巧之輩,不過是為自己做了嫁衣,做那襯托紅花的綠葉罷了。
隻是他答題時的確沒想那麼多,隻思慮其剛好扣題。
更不知道兩位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處。
還真是巧了。
也不知本次天臨府府試的試卷中,究竟有多少份雷同的卷子?
……
接下來的幾日,對於天臨府所有的考生而言,都是一場難言的煎熬。
府衙,閱卷堂。
氣氛依舊肅穆。
經過數日的緊張批閱,所有的卷宗都已評定完畢,正分門彆類地擺放在主考官與幾位副主考的案前,等待最後的複審。
徐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專注。
他的麵前,隻擺著一份卷子。
那份被他評為“優上”的卷子。
這幾日,他一有空閒,便會將這份卷子取出來,反複品讀。
尤其是那首《破陣子》,每讀一遍,都讓他心潮澎湃,感慨萬千。
“徐大人。”
一個溫和的聲音自身旁響起。
天臨府知府,也是此次府試的主考官,陳敬之,端著一杯茶,緩步走了過來。
“看你對著這份卷子,已經癡迷了好幾日了。”
陳敬之的臉上帶著笑意,目光也落在了那份卷宗上。
“可否讓老夫也開開眼界,是何等樣的麒麟之才,能得你這般青睞?”
徐渭聞言,連忙起身,恭敬地將試卷雙手奉上。
“正要請大人品鑒。”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
“此卷之才,下官生平罕見。尤其是這首詞,堪稱本朝邊塞詩詞第一!”
“哦?”
陳敬之挑了挑眉,接過試卷,眼中也多了幾分好奇。
他知道徐渭為人嚴苛,眼光極高,能被他如此盛讚的,絕非凡品。
將目光投向卷麵,隻一眼,便先被那筆力雄健,自成風骨的字跡吸引。
“好字!”
他讚了一聲,隨即細細品讀起那首《破陣子》。
堂內一時俱靜。
隻剩下陳敬之越發急促的呼吸聲。
當他讀到最後一句“可憐白發生”時,這位年過花甲,宦海沉浮數十載的老人,竟是虎目含淚,長歎一聲。
“好一個‘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好一個‘可憐白發生’!”
他將試卷輕輕放在桌上,神情複雜,既有發現瑰寶的驚喜,又有一絲英雄遲暮的感傷。
“此子胸中,必有丘壑萬千,更有金戈鐵馬!”
陳敬之看向徐渭,鄭重其事地說道。
“此卷,當為本屆府試案首,無可爭議!”
徐渭躬身道:“大人英明。”
他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有了主考官的親口定論,此事便再無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