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
他放下書卷,起身走進內堂,片刻後,便捧著一套疊放整齊的衣物走了出來。
那是一套與秦望身上款式相同,卻嶄新筆挺的月白色長衫。
與丙乙兩班的青布衣衫相比,這甲班學子衫無論從布料還是做工,都精致了不止一個檔次。
衣料是上好的細棉,觸手柔軟順滑,領口與袖口處,還用銀線繡著精巧的卷雲紋。
“裡間有更衣處。”
老者將衣衫遞給顧銘,指了指內堂的一側。
“換上試試,若不合身,老夫再為你尋。”
“有勞老丈。”
顧銘道了聲謝,接過衣衫,走入裡間。
那是一處由屏風隔開的小小空間,布置得頗為潔淨。
顧銘褪下身上的青衫,換上了那套嶄新的月白長衫。
衣衫的尺寸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恰到好處。
他整理好衣襟,束上腰帶,緩步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外間,秦望正百無聊賴地看著書架上的各類雜記。
聽到動靜,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隻一眼,她那雙素來古井無波的眸子,便微微一滯。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照在顧銘身上,為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月白色的長衫,剪裁得體,襯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形愈發修長。
布料的垂墜感極好,隨著他的走動,衣袂輕輕飄動,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少了幾分青衫的樸素,多了幾分白衣的清貴。
那張本就俊朗的麵容,在這身衣衫的映襯下,更是顯得溫潤如玉,氣質斐然。
當真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秦望一時之間,竟有些失神。
顧銘並未察覺到她神情的微妙變化,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對這身新衣衫很是滿意。
“如何?”
他笑著看向秦望,帶著絲詢問的意味。
這一聲,將秦望從短暫的失神中喚醒。
她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盯著一個“男子”看了半晌,耳根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極淡的薄紅。
“還算……人模狗樣。”
她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
顧銘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多謝秦兄誇獎。”
……
午後的飯堂,人已不多。
他們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秦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隻是小口地吃著飯,目光偶爾會落在顧銘身上那件嶄新的月白長衫上,隨即又迅速移開。
……
上了一整天的課,等兩人回到柒舍,天色已經擦黑。
顧銘點亮書案上的燭火,豆大的光暈,將小小的屋舍映照得一片溫暖。
他沒有急著動筆寫話本,而是先取出了劉夫子今日所授的《左傳》。
即便夫子說了可以暫不計較,但顧銘從不是會主動懈怠之人。
然而,筆尖蘸飽了墨,懸於紙上,卻遲遲未能落下。
甲班的學問,艱深晦澀,遠非丙班可比。
許多經義的關聯與引申,他尚且一知半解,強行下筆,隻會言之無物。
顧銘的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在身側響起。
“《穀梁》重義,《左傳》重事。”
“你莫要隻從鄭莊公的‘孝’與‘悌’入手,那已是老生常談,難以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