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臨府通文館,將此次府試前十的優等試卷,悉數謄抄,張貼於此,供全府學子觀摩品鑒。
這本是慣例,為的便是激勵後學,砥礪文風。
然而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最頂端那份試卷牢牢吸引。
案首,顧銘。
策論、經義、詩賦,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尤其是那首《破陣子》,更是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劃破了江南文壇溫婉柔靡的雲層,透出金戈鐵馬的錚錚之音。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有老秀才搖頭晃腦,反複吟誦,眼中滿是驚豔與讚歎。
“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好!好一個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一位遊學的士子念到最後,隻覺一股豪氣直衝胸臆,忍不住擊掌高喝。
“可憐白發生!此句乃是點睛之筆,將滿腔壯誌難酬的悲涼與不甘,寫得淋漓儘致!”
“此等詞作,已多少年未見了!”
低沉的吟哦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響起。
那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那壯誌難酬的英雄悲歌,仿佛穿透了薄薄的紙張,化作一幅波瀾壯闊的畫卷,在每個人眼前徐徐展開。
“此等氣魄,當真不凡!”
“我大崝重文,久不聞此等豪邁之音矣!”
“聽聞這首詞的前兩句,最早是出現在一本名為《學破至巔》的話本之中……”
“不錯!我也看過那話本!如今全詞一出,當真是驚才絕豔!依我看,這位顧案首的才情,怕是絕不亞於那神秘的忘機先生!”
議論聲此起彼伏,顧銘之名,伴隨著這首《破陣子》,如插上了翅膀,一日之間,傳遍了天臨府的大街小巷。
更有消息靈通之輩傳來訊息,府城的通文館,已在第一時間派人前來,將這首詞的拓本鄭重收入館中,奉為本月詩詞之魁首。
一時之間,顧銘之名,聲勢無兩。
觀瀾堂內,甲二班的課室中,氣氛也與往常有了些許不同。
以往學子們或低聲論學,或閉目養神,雖不喧嘩,卻也各自為政,涇渭分明。
可今日,許多道目光,總會有意無意地,飄向後排那個角落。
那裡坐著的,正是顧銘。
然而,那些彙聚而來的視線裡,卻少了初見時的審視與淡漠,多了幾分實實在在的敬意與好奇。
對於皆通過府試的甲班學子而言,府試時考教的策論經義,固然是衡量學問的標尺,但已難再激起他們太多的波瀾。
可一首足以載入通文館魁首名錄的絕佳詞作,卻截然不同。
那是純粹才情的體現,是天賦的閃光,足以讓任何心高氣傲的讀書人,為之折服。
“咳。”
夫子劉旬的一聲輕咳,將所有人的思緒拉回。
他翻開書卷,目光卻並未落在書頁上,而是含笑望向顧銘。
“長生。”
顧銘立刻起身,躬身行禮。
“學生在。”
“你那首《破陣子》,我已拜讀。”
劉旬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好,很好!”
他連道兩個好字,捋著胡須,眼中滿是讚許。
“我大崝文風偏柔,安逸日久,讀書人筆下多是風花雪月,少了些許崢嶸之氣。你這首詞,如平地驚雷,振聾發聵,當為我輩學子之楷模。”
這番評價,不可謂不高。
堂上學子聞言,神色各異,卻無人露出不服之色。
那首補全的詞,他們也看過,也品過,確實當得起這番讚譽。
“夫子謬讚,學生愧不敢當。”
顧銘再次躬身,態度愈發謙恭。
劉旬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他這不驕不躁的心性,更是欣賞了幾分。
“坐下吧。”
他示意顧銘坐下,隨即環視堂上眾學子。
“今日,我們便不講經義。便以此詞為例,與諸君共論一番,何為家國情懷,何為文人風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