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巡檢臉上虛假的笑容僵住了:
“你這女子,贛江那麼長,我巡得過來嗎?”
“我看你們是好心當做驢肝肺,不是我今天來救你們,你們早就死在水匪手裡了。”
“弟兄們,這船上說不定還有水匪,給我搜!”
秦明月聞言柳眉立刻皺起,眼神裡閃過一絲怒意。
就連蘇婉晴和阿音也都對孫巡檢怒目而視。
顧銘拉近秦明月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隨後看向孫巡檢:
“一個八品官,就敢對百姓這麼蠻橫,誰給你的權力?”
孫巡檢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頓時就被顧銘的氣勢給鎮住,抬眼看了趙鐵鷹一眼。
趙鐵鷹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這是我家姑爺,去歲秋闈院試案首,小三元顧銘!”
孫巡檢立刻換了一副麵孔,乾笑兩聲連忙擺手:
“本官也是小心為上,既然沒有水匪,自然也就不麻煩了。”
“下官這就派人,幫貴府清理河道,讓船隊儘快脫困!”
他轉身對手下嗬斥:“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幫秦家清理河道!動作麻利點!”
一個小三元,考過鄉試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了。
哪天考上進士,直接成為他的頂頭上司也有可能。
這種人物,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顧銘看著孫巡檢那副嘴臉,心中冷笑。
他走到艙室內,找來紙筆,飛快地寫下一封信。
言辭簡練,說明了遇襲經過、慘重損失以及人員傷亡情況。
顧銘將信交給趙鐵鷹:
“趙教頭,找個腿腳利索、沒受傷的水手。”
“讓他騎快馬,日夜兼程,立刻把這封信送回天臨府,親手交給我嶽父!十萬火急!”
“明白!”趙鐵鷹立刻找來一個精悍的水手,仔細交代清楚。
那水手將信貼身藏好,在巡檢司兵船的接應下迅速上岸,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很快,被水匪堵住的河道也清理完畢。
被放棄的五艘船靠岸留在原地,留下一些傷勢較輕的水手照顧重傷員,等待後續接應。
剩下的人,全部集中到豐運號上。
在巡檢司戰船象征性的保護下,豐運號升起殘破的風帆。
拖著沉重的身軀,載著所剩無幾的物資,緩緩駛向金寧府。
雖然東西不多了,但也是能挽回一點是一點。
一路上氣氛沉悶壓抑。
顧銘站在船尾,望著漸行漸遠的黑石灘。
血色夕陽將江水染得一片暗紅。
......
數日後,金寧府碼頭在望。
當豐運號終於靠岸,踏上堅實的土地時,顧銘一家人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那場血腥的廝殺,仿佛隔世。
回到青柳巷的小院,熟悉的安寧撲麵而來。
蘇婉晴和阿音忙著燒水煮茶,驅散一路風塵。
秦明月也罕見地露出疲態,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顧銘獨自走進書房,鋪開宣紙提起筆,卻久久未能落下。
墨滴在宣紙上洇開,像一團化不開的夜。
窗外積雪壓斷枯枝,“哢”一聲脆響。
顧銘猛地擱筆,墨點濺上袖口。
他扯過布巾擦手,力道有些重。
張揚那怨毒的眼神,柳驚鵲決絕的背影,水匪的嚎叫,護衛的呻吟……種種畫麵在腦中交織。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頭浮現出來。
這次的旅程,讓他徹底明白。
個人的才學,在暴力麵前,如此脆弱。
而暴力,在權力麵前更加不值一提。
科舉隻是過程,不是目的!
次日。
漕運總督府門樓高聳。
青灰磚牆覆著未化的雪。
門房裹著厚棉帽,掀開棉簾,打量眼前靛藍直裰的青年:
“找黃參議?”
顧銘遞過一粒碎銀子:
“天臨府顧銘,煩請通傳。”
暖閣裡炭火燒得正旺。
黃璘從公文中抬頭,圓臉上浮起真切笑意。
“長生!有日子沒見了。”
他推開滿案卷宗起身。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顧銘解下灰鼠鬥篷,旁邊的小吏立刻接過掛好。
“年節歸鄉,特來拜會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