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接到師兄轉來的電報,有兩封,都是喜報。
師兄有女兒了,雷嫂子給師兄生了個閨女。楊三強算算日子,卡洛琳女士到臨海的時候雷嫂子應該是大著肚子的,就這樣,雷嫂子還忙著組織人手跟卡洛琳一起弄了一個小小的編織作坊,給三元商貿提供聖誕節用的出口禮品。
雷嫂子這麼做楊三強一點也不奇怪,她就是一個很好強的女人。楊三強還是發了一封電報給師兄,難得的說了師兄一頓,就是怪他怎麼不攔著嫂子,如果當時師兄一封電報,也不至於讓雷嫂子受累。
至於師兄後來發電報解釋什麼都不重要,楊三強認下了這個乾親,這件事當媽的替女兒答應下來就行。
還有一封電報是弟弟托師兄發來的,小兩口在秋收結束後,搭著陳地主家的運糧船到了臨海。
小兩口原本打算來臨海看看情況,哥哥回家幫弟弟向高家提親的時候許諾過高小弟來臨海讀書的事情,老丈人終於下了決心送孩子來臨海讀書。
按大哥說得那麼玄,隻要高小弟去臨海讀書,一切事情大哥都包了,高家什麼都不用操心。
雖說當時大哥拿出十幾個小黃魚當聘禮,老丈人夫妻倆還是不放心,小兩口隻好打個前哨,算是探聽虛實,到萬事確定了再通知在老家等著的丈人家來臨海也不遲。
二強子和高明慧找了回鄉收秋糧的陳老管家。對這件事楊三強其實早有安排,陳老管家讓小兩口歇業幾天,跟著運糧船去臨海跑一趟親眼瞧瞧情況。
陳地主當初買下的那塊空地已經修建好,百十畝的地塊按功能被劃分成兩部分,臨街的地皮被修成了漂亮的小樓,挨著鐵路的地皮被修成廠房和倉庫。
陳禮明送了一套二層臨街的房子給小兩口,讓小兩口在那裡開個麵點坊,就彆回老家了,對外就說是陳家的表親,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瞎話。
陳禮生說了:二強子,你小舅子來臨海讀書也很容易,我出麵就能辦,就去兩個小少爺讀書的那間學校,如果你老丈人打算讓那孩子去更好的學校讀書也可以,你哥也有安排。
又看著站在一邊的高明慧說:小高,你爹不是舉人麼?告訴你爹放心來臨海,以後吃住要麼跟你們小兩口一起,要麼我可以給他們家另外安排地方,不打緊,看他們的意思來,咱家在臨海就是房子多,哈哈…。
另外,我們糧行缺人手,可以請他來糧行幫忙,都是是自家人,薪水好說,不會虧待他這個舉人老爺的。
高明慧開心的問:陳叔,我弟要上的學校在哪?嗯,就是兩個小少爺讀書的那間。
哦,就是我家旁邊不遠。我想想,往西三個路口。
那不就是離這裡不遠?二強子明顯還能分清東南西北,不像大多數人初來臨海這種大地方會轉向。
對,不遠,差不多也是兩三個路口的樣子,那所學校雖然不大,背景卻也不小,當年法新租界擴建時候教會牽頭成立的,校董都是外國富豪,當然,現在家主也是校董了。陳老管家得意的介紹道。
那豈不是就是相當於從我家到陳莊私塾的距離。二強子在一邊補充說道。
對嘍。陳老管家連連點頭。
陳家買下的這塊空地本就是挨著法新租界,法租界公董局早就想西擴法租界,這十幾年一直在法新租界以西修路。前不久剛頒布公告,明年新年起,法新租界以西一直到英屬徐家彙路,北長浜路到徐家彙路之間一大片都被劃入法租界公董局管轄範圍,以後新劃出來的一片就是新的法新租界。
不用幾年,湧進法新租界的人口就會填滿這一片已經修好路的新地盤。陳家這一塊地皮修建的早,加上陳地主這幾年在臨海影響力越來越大,法租界公董局特意將陳家這塊地皮按照陳家已經修好的樣子在地圖上做了標識,優先對陳家地塊進行供水、供電等等市政配套。
高家夫妻倆人果然帶著小兒子來臨海,也沒麻煩陳老管家另外找地方,就和女兒女婿住到一起,反正那套臨街的二樓前麵開店鋪,後麵還有一套二層小樓,住下五口人實在是太闊綽。
二強子發來喜報是告訴楊三強他要當大伯了,高明慧有了身孕,請大伯給孩子起一個名字。
楊三強火冒三丈,這倆孩子,自己年歲都還那麼小,怎麼就敢,真是貪玩。寫了一封長信回去,先是狠狠罵了二強子一頓,又交待了好些事情。
回電報給師兄,請他關注一些這對小兩口,特彆是臨近高明慧的產期。那間婦孺醫院就不錯,威爾森先生提起過這間由美國婦女傳道團設立的婦產醫院,就在臨海老西門外,倒是距離楊三強以前住的沉香苑那房子不太遠,那裡的時候早晨經常從西門進租界,必然會路過這間醫院。
拍拍腦袋,人真是用著什麼才想著。
以前一直關心學校的事情,給租界不少學校都捐了款,那些孩子們讀書倒是方便不少。怎麼就忘記了醫院這一塊,人總是會有個頭疼腦熱的,醫院這一塊也得重視一些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楊更新,其實應該是庚字輩,但是取了一個萬事更新的好寓意。相信作為舉人姥爺的高先生也不會覺得這個名字不配他的小外孫。
有珍妮佛一起回家,路上普雷斯科特也就沒起什麼找樂子的心思,和楊三強輪流開車很快就趕回哥倫布,比坐火車還快。
怪不得蘿拉答應女兒會接她回家卻爽約了,原來是她又給普雷斯科特添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蘿拉一臉幸福抱著剛顯懷的肚子在家門口迎接回家的兒女。
普雷斯科特一臉震驚的看著微笑的媽媽。
珍妮佛就表現的特彆好,開心的撲上去,小心的抱抱媽媽,又嫻熟的拉著小豆丁的手。
蘿拉看了一眼依然呆滯的大兒子,笑著向楊三強招招手。
楊三強走上前去行了一禮:蘿拉阿姨好久不見,謝謝你邀請我來過節。
普雷斯科特上前一把抱著媽媽,楊三強看他眼圈都紅了。
蘿拉輕輕的拍了拍這個高大帥氣的兒子,親吻了一下兒子的臉頰,輕聲對兒子說了什麼。
普雷斯科特才開心的放開媽媽,珍妮佛鄙視她這個哥哥,她離的更近,聽見媽媽說了一句:寶貝,放心,媽媽最愛的永遠都是你。
塞繆爾帶著自己的律師團隊和會計團隊正在鋼鐵公司處理已經接近尾聲的交接工作。
下月初七葉草鋼鐵公司將召開董事會,會有很多事情公開對外界宣布。
公司股權結構發生大變化,董事會成員大幅度減少,塞繆爾自身持有大比例股份成為鋼鐵公司最大的股東,城市銀行也會對外宣布持有七葉草股份,但是城市銀行並不參與公司日常經營其股份表決權將授予塞繆爾先生。
一線生產工人也有利好消息,新任董事長兼總經理塞繆爾先生會宣布一項重大福利,鋼鐵公司一線員工每天薪水將會上漲零點五美元。
七葉草鋼鐵公司的工人待遇一直是行業內最高水平,現在新任董事長還提出漲薪,這已經超過現階段的美國絕大多數行業。
資本家是為追逐利潤而生的。
塞繆爾也不是慈善家或者說是無私的奉獻者。
兩個月前,七葉草鋼鐵公司的股份交易進入最緊要關頭,塞繆爾沒有提前打電話就獨自一人開車去紐海文。
那天天亮之前,楊三強照例起床早練。發現塞繆爾的汽車停在普雷斯科特家門前不遠處,車一直沒熄火,塞繆爾蜷縮在後座上,蓋著自己的外套。
敲了敲車門,將睡夢中的塞繆爾喊醒。帶他進屋內後,塞繆爾從外套裡掏出煙,自顧自的點著抽煙,讓楊三強去做自己的事情,看樣子竟然沒有去叫醒睡夢中的普雷斯科特的打算。
看出塞繆爾很糾結,楊三強給他倒了一杯熱咖啡,還是將普雷斯科特拽出被窩。
什麼?我父親來了?他怎麼沒提前打電話給我?隻有他一個人嗎?我媽媽和他一起沒有?他夜裡就來了,怎麼不喊醒我們,獨自在車上睡覺。
普雷斯科特雖然剛被強行吵醒,聽楊三強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之後,嘴就沒停,手忙腳亂的套上一件睡衣,就往樓下跑。
這家夥,自從楊三強從華埠弄來了幾套蠶絲被之後就養成了不穿睡衣睡覺的壞習慣。
絲綢的睡衣穿著明明很舒服嘛!楊三強看了一眼普雷斯科特亂糟糟的被窩也下樓。今天的早練還沒開始,練拳是一項需要持之以恒的苦力活。
一個小時後,滿身汗的楊三強回屋洗漱,天已經很亮,大廳裡電燈依然亮著,煙霧繚繞,塞繆爾還在抽煙。
普雷斯科特在搖動他那架心愛的咖啡機手柄,其實他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早餐時候沒有喝過咖啡了,美味的蔬菜湯似乎更合乎他的口味。
磨咖啡純粹就是他的一個習慣,普雷斯科特喜歡在思考時候用他從華埠淘來的這架西班牙製造的咖啡機研磨咖啡豆。
楊三強洗漱完下樓時候,這對父子依然在各做各是。大廳裡隻有咖啡機研磨時候發出的沙沙聲,咖啡店早就研磨好了,普雷斯科特隻是在不停的搖動手柄。
我可以進來嗎?楊三強站在樓梯口問。
似乎被驚醒,這對父子同時應聲:可以,山姆。
楊三強沒有找普雷斯科特,看他那無知和疑問的眼神就知道他到現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普雷斯科特,今天早上你幫我去拔一些青菜做湯吧!
楊三強還是打算將普雷斯科特支出去,單獨問問塞繆爾發生了什麼事。
塞繆爾叔叔,你夜裡來這裡肯定是有事想找普雷斯科特吧?為什麼剛才不同他講,你們是父子,沒有什麼事不能說的。
楊三強看著普雷斯科特似乎鬆了一口氣,飛快的跑出後門,才轉頭問塞繆爾。
山姆,我沒事的。塞繆爾端起桌上早就涼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普雷斯科特昨天還跟蘿拉阿姨打過電話,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在家裡住了,甚至不在哥倫布。是股份收購遇到問題了嗎?
提到自己正在忙著的事情,塞繆爾的臉上浮起了笑容:一切都很順利,謝謝你的關心,山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就好,塞繆爾叔叔,你來找普雷斯科特應該也是和股份收購有關吧!剛才怎麼不和他交流一下。普雷斯科特也很關心這件事情的,最近他打電話回家詢問最多的就是這件事。
是嗎?塞繆爾眉毛都挑了起來。
塞繆爾叔叔,如果你覺得同普雷斯科特講不出來,能否先同我講出你的想法,我可以幫你轉述給他。
當然,最好是你自己同普雷斯科特講。
塞繆爾眉頭挑了挑,欲言又止。
是好事不是壞事吧!?楊三強又追問了一句。
當然是好事,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同普雷斯科特講。塞繆爾的臉竟然紅了一下,很快又恢複正常,要不是楊三強眼神好都察覺不到。
是好事,又關於你的股份收購。塞繆爾叔叔,你是缺錢?想要更多的錢去做這件事情。
塞繆爾臉色又紅了一下,有點吃驚的看著比自己兒子還小一歲的年輕人。
塞繆爾叔叔,普雷斯科特和我們合夥做三元商貿公司,雖然公司最近很賺錢,但是賺來的錢我們又投入進搶購貨物中去了!你知道今年美國這邊對某些原材料收購量增長很大。普雷斯科特手裡肯定有十幾萬美元的存款,可是這點錢用在你那鋼鐵公司股份收購中應該幫不上忙啊!
楊三強不奇怪這個中年男人的羞澀,畢竟他確實打上了兒子錢財的主意,這種情況在美國可不多見。
普雷斯科特的態度也很重要,他已經是成年人,雖說楊三強有預感自己的好友不會無視來自父親的求助。可是這種事是他的家事,楊三強隻打算平和的傳話,並不想發表自己的看法。
哦,不,不,山姆,不是普雷斯科特賬戶裡的那點錢!說起來這件事還跟你有關係。塞繆爾有點緊張的看楊三強。
什麼意思?
嗯,我講給你聽吧!我收購鋼鐵公司股份的錢主要是來自於麥迪亨公司股權抵押,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塞繆爾坐直身子,很認真的給楊三強講述。
對,我的確知道。
我貸出兩千五百萬美元收購鋼鐵公司的股份,加上城市銀行也做了一份投資計劃,是按我投資額的百分之八十出資收購了鋼鐵公司部分股份。城市銀行對這次收購股份隻當成一項投資行為,他們的董事會並不打算參與鋼鐵公司的經營,所以我就成為城市銀行股權代表。當然,作為交換,以後城市銀行會是七葉草鋼鐵公司的唯一合作銀行。
這一切看起來沒問題,非常好。楊三強起身,去拎過來熱水壺給塞繆爾重新泡了一杯熱咖啡。
接過咖啡,塞繆爾雙手捧著咖啡杯,沒有品嘗,繼續開口說:七葉草鋼鐵公司是一個龐然大物,在這十幾年裡,七葉草兼並了很多鋼鐵公司,當然,這些鋼鐵公司大多數是價值幾十萬美元最多就是百萬美元的小型鋼鐵公司。作為七葉草的總經理,沒人比我了解七葉草鋼鐵公司的真實價值以及潛藏的危機。
即使最近幾年國內市場萎縮,鋼鐵價格下滑的厲害,可是我還是押上全部身家,從銀行貸出錢來收購那些看衰鋼鐵產業的股東們手裡的鋼鐵公司股份。
是危機也是機會!對吧!山姆。
塞繆爾很得意自己最近在做的一切,講起這些事,眼睛裡冒光。
塞繆爾叔叔,你和城市銀行這一次聯手收購了七葉草鋼鐵公司的多少股份?
嗯,百分之八十。我手裡掌握了百分之五十多點的股份,城市銀行介入後有股東上漲了出售價格,所以城市銀行隻收購到百分之二十七左右的股份。其他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的非常散,它們大多數是之前被七葉草兼並的小鋼鐵公司的老板們持有。這些股東手裡的股份最多的人都沒能超過百分之一。
恭喜你,塞繆爾叔叔,未來的鋼鐵大王。楊三強想起小哈裡曼說的那句海洋之子,順口就小小拍了一下馬屁。
不,這隻是開始,山姆,我對七葉草鋼鐵公司有新的規劃。塞繆爾一口喝乾了咖啡,放回杯子,他似乎興奮起來,轉過身子,打算繼續往下說。
楊三強沒有繼續給塞繆爾添水,看著這個中年男人有著強烈的傾述欲,也轉過頭看著他,很認真的等他繼續講。
山姆,我打算搬遷鋼鐵公司,改變七葉草鋼鐵公司的大布局,現在的七葉草鋼鐵公司分布太散,運營成本太高。
塞繆爾邊說邊比劃:我要關停那些偏遠的小鋼鐵公司,隻保留北大湖區的鋼鐵公司,將那些被關閉停產的小鋼鐵公司所有工人和機器搬去東西兩海岸,在靠近海港附近選址修建新的鋼鐵公司。
這是一項很浩大又複雜的工程。楊三強及時的評價一句。
塞繆爾點點頭,繼續說:對,這些事很複雜,不過我有信心在兩年內完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