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時間未過，小伊萬高壯的身影就出現在司賢意包間的門口。
這次不用楊三強給雙方引薦，王楨已經起身迎向羅斯人，兩人如同許久未見的好友般來了個結實的擁抱。
小伊萬不是第一次見王楨，當年王楨從臨海運往漢昌的武器是楊三強從小伊萬那裡淘換補齊的。公共租界內伊萬商行所屬碼頭上，小伊萬毫不猶豫地開槍幫助王楨的朋友擺脫大盛鷹犬的捕殺，避免了王楨親密朋友的損傷。最為關鍵的是因為羅斯人的介入，大盛不但沒有追究，也讓王楨一行人暫時擺脫了後續糾纏。再後來，王楨剩餘的六千名赤手空拳的士兵是小伊萬在一夜之間幫忙裝備整齊，最讓人驚訝的是小伊萬還給攢了一個炮團！
這裡有欠貨兩訖的交易也有人情世故，亟需武器的王楨給錢爽快，小伊萬供貨也及時。因為楊三強從中斡旋，王楨拿到量質皆滿意的武器彈藥，小伊萬也滿足了做生意的樂趣還賺到了不錯的利潤。
可是，王楨跟小伊萬卻從來沒有正兒八經地坐下來聊會兒天喝幾杯酒的機會。雖然朋友的朋友不一定能成為朋友，但是楊三強一直覺得王楨這個湖湘漢子跟羅斯人可以喝得了一壺酒。
這個遺憾可以在離臨海千萬裡以外的紐約彌補上。
王楨不顧胃部不適也要敬小伊萬幾杯酒，小伊萬爽快地接下了這份心意，陪著喝了幾杯低酒精度葡萄酒。
王楨感激小伊萬是及時雨，在先錢後貨的臨海租界能立刻拿到貨，這場交易的時間價值就不可估量。其實小伊萬也未嘗不存有一些感激之心，跟王楨的交易是小伊萬親自下場做生意之後得到滿足最早最大的一次。小伊萬從一個體麵貴族、一個驕傲的羅斯軍人到一個成功的生意人，心關可過，可是做生意的信心卻也是萬金難買。
臨海公共租界的伊萬商行一夜之間裝備了王楨六千人的消息終究還是被各地有心的大帥們探聽到，竟然還有火炮，更讓喜歡火炮強大打擊力的大帥們催促自己的部下或者代理人去那伊萬商行探聽消息。
隻要價格合適，隻要能買到更多武器彈藥，誰會介意這些東西的來路，誰還介意這些東西是不是全新的。武器隻要能打響就好，子彈隻要能發射就好。
物美價廉，應有儘有的伊萬商行短短時間內占據了臨海兩個租界軍火生意份額的六成，
小伊萬來美國是家族指派，本是一場短期差旅。可是現在，經過幾場生意的伊萬先生已經成為真正的億萬富豪，伊萬的影響力驟然膨脹，已經能算得上是紐約乃至美國的權貴家族和富豪家族都想親近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現在的小伊萬掌管著龐大的兄弟集團，即使兄弟集團下屬公司有經驗豐富的經營管理者幫忙分擔了絕大部分事務，每天遞到小伊萬麵前的各種簡報和情報依然不可小覷。即使是這樣繁忙，小伊萬不但從未縮減過自己的私人遊樂時間。甚至，小伊萬現在每天還會擠出一部分時間處理臨海轉過來的電報，遠距離地過問臨海伊萬商行的生意。
身價高達十億美元計的小伊萬不是想要過問臨海伊萬商行那些固有的業務，況且即使之前他人在臨海的時候也是不用太過操心這些“瑣碎”。小伊萬最喜歡的是伊萬商行那邊又有購買軍火的電報轉發到美國，然後超級富豪伊萬先生親自上陣，樂此不疲地各地民主國各地大帥做那幾萬銀元到幾百萬銀元的“大生意”。
小伊萬最享受的時候不是交易談定後收到對方已經將貨款存進伊萬商行的銀行賬戶裡的電報，而是看著麵前的一摞電報，抽出最早的某一份電報和不久前的某一份電報，看著前後兩份電報裡武器清單變長，貨款數目變得更大。
隻要對方不嫌麻煩，願意多聊。小伊萬可以讓伊萬商行承擔在民主國尚算昂貴的電報費用，雙方在輾轉的電報裡儘情地討價還價，直到讓電報對麵的大帥或者大帥代理人從疑慮到認可。
臨海跟紐約有不小的時差，隻要有臨海的電報過來，小伊萬就要及時的看到。哪怕是在睡覺，哪怕是在吃飯，哪怕是在玩樂。
如若雙方關係融洽，如若對方的準備資金能算上小有規模，小伊萬甚至還會根據對方的預算熱心地幫大帥們搭配武器彈藥。
畢竟伊萬先生做了那麼多軍火生意，伊萬先生才是專業的。
羅斯人的建議也算簡單、直接。
預算充足者皆想要火炮。財大氣粗則可建炮營，炮團！一門、兩門火炮轟擊在戰場上的影響總歸有限，那排炮轟擊呢，則要多爽利就多爽利。可是火炮總歸是昂貴的軍火，每一枚轟然炸響的炮彈都意味著大帥們辛苦籌集的金銀消散於空氣之中！
那些大帥們或許買得起火炮卻對相對便宜的炮彈最為計較，每當這時候，小伊萬就會向大帥們推薦一種羅斯國生產的一種可以快速發射炮彈的新式武器，擲彈筒。
擲彈筒隻有一根滑膛炮管，一塊鑄鐵底座跟一幅支架組成。一般來說隻需要兩名士兵就可以將一門擲彈筒挪移轉運，必要時候那副支架可以舍棄，甚至那塊笨重的鑄鐵底座也可以不用，隻要扶穩或者放穩炮管就能發射炮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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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擲彈筒的炮筒射角可調範圍極大，最小射程可以很近，彈道更彎曲，適於對遮蔽物後麵的目標或者戰壕內的目標進行射擊。尤其對於近距離目標，具有其它火炮無法企及的效果。在陣地戰，山地戰，甚至攻城戰裡使用擲彈筒再好不過！
相對於火炮，擲彈筒生產成本低廉且沒有技術難度。所以小伊萬要價也算良心，一門火炮的價格可以購買五門羅斯國生產的同等口徑的擲彈筒！
擲彈筒口徑原本是可以訂製的，可是實誠的小伊萬向來建議客戶選擇五十毫米的口徑或者更小口徑！因為五十毫米口徑的擲彈筒在羅斯國軍隊裡就有裝備，伊萬商行“進貨”容易，成本可控！
小伊萬不是良心發現給民主國的大帥們推薦價格低廉的擲彈筒，當然也不是因為擲彈筒是羅斯國生產的原因！
因為一旦士兵熟練掌握擲彈筒使用技巧後，用擲彈筒發射彈藥的速度其實不亞於普通火炮，甚至更快速！擲彈筒使用的炮彈需要配備額外的發射藥，目前也隻有羅斯國在生產擲彈筒和配備彈藥。
便宜賣擲彈筒不是最終目的，賣消耗極快的炮彈才是利潤的最大來源！
可以說擲彈筒除了射擊距離太小就沒有彆的毛病！
小伊萬的盤算是好的，在楊三強看來賣擲彈筒應該可以從那些大帥手裡賺到錢。可惜，兩人都沒料到民主國大帥們更好麵子，對火炮的執念太強！哪怕小伊萬給他們細講過擲彈筒的優勢，甚至某些大帥或者代理人還親眼看過伊萬商行派人演示過擲彈筒操作。結果卻是幾乎所有人都選擇購買那些價格昂貴卻一時半會拿不到貨的火炮，哪怕購買火炮後隻能給火炮配購有數的幾枚炮彈。擲彈筒這種不知名的武器鮮有人嘗試購買！
民主國現在有大帥多如牛毛，也不是所有大帥能成批量地購買武器彈藥，甚至訂購可能永遠用不上的火炮！預算不足的大帥才是絕大多數。既然客人找到伊萬商行，小伊萬也從來不將這些“窮”客人拒之門外。
楊三強開玩笑說過，小伊萬現在每天入賬的銀行利息比好多大帥們購買武器彈藥的貨款還多！即便如此，小伊萬也有興趣跟這些“窮”大帥們你來我往地摳搜算計。
一條破槍給配三發子彈這種餿主意小伊萬也說得出口，甚至有大帥打算給兩名士兵配發一杆槍和五發子彈，這種小生意小伊萬也是來者不拒，談得得津津有味。
不久前，伊萬商行還對所有購買武器裝備的客戶做出一項罕有遇見的承諾：隻要在民主國範圍內的收貨地點，無論是在運輸便捷的沿海，沿河，還是在偏遠山區和草原，即使是大漠深處，伊萬商行都會負責送貨上門。貨物在交付前的損失由伊萬商行承擔，如有遺失或者在運輸途中遇到意外所造成的損失伊萬商行也會補齊。要麼錢款減免，要麼伊萬商行負責補送，哪怕是一把槍，一發子彈也會再走一趟。
這其實就是財大氣粗的小伊萬的意思，有錢就是任性！
王先生，你選擇來美國籌款並不是一項輕鬆的活計！
王楨來美國的前因後果小伊萬也是有所了解，沒把自己當外人的小伊萬跟王楨喝了幾杯酒後也沒有馬上離開司賢意包間的打算，安坐下來，拿起茶壺給自己倒水。
王楨對小伊萬的關心略感意外，飛快地掃視了一眼司賢意和楊三強後，舉起自己的茶杯笑了笑。
司賢意毫不意外小伊萬知道王楨來美國的意圖，渾水安保公司和安良堂不但一起掌控著王楨一行人的安保工作，在之前桑落態度不太明朗的時候，杜盛不是沒提出過派遣精英安保小隊和桑落洪門一起行動，將王楨帶離桑落！
王楨的笑意裡有尷尬，也有苦澀！
如果王楨來美國隻向華族人籌捐，那跟之前同盟在美國籌款的成效相比不會有太大差彆！隻依靠海外華族人的捐贈，以及極為有限的黨派資產收益，民主國民眾聯盟黨回國鏟除一切敵人的計劃將會遙遙無期！這麼多年來海外華族人對同盟的支持從來就是掏心掏肺，籌錢，送人。
畢竟華族人在海外生存已經很是艱難，王楨也不忍心再索取更多！
可是，如果要向華族人以外的人或者勢力籌捐更難！畢竟不是一國之人，語言不通，教化不同。外國人對新誕生的民主國毫不在意，毫無敬意，對華族人亦是極有防備之心！哪怕過去的東方古國、現在的民主國已經風光不在，哪怕被刀和筆持續消磨兩百多年，過去是驕傲的、尊貴的華族人已經不再自信。
古老的國度和華族人得不到尊重和認可，隻有掠奪和壓迫！
華族人想要的複興，東方古國的未來，跟他們關係不大！
哦，其實他們是害怕！
數千年時間裡，中國一直就是人間天堂之所在，知識一直就在中國。
神秘的東方古國和驕傲的華族人在一直就在那裡，一直就在遙遠的東方。
他們害怕東方古國再次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主宰，他們害怕華族人再次驕傲的站在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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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崔斂華跟韓梓文以及藍壽這幾個年輕人決定用臨海和廣州兩地十五年的海關關稅作為籌碼跟小伊萬交換百分之零點一的美國聯邦貨幣儲備聯盟股份。作為一個普通的華族人，楊三強不理解、也不樂意，司賢意與那些掏光家底的海外洪門大佬們也是很有意見。
這件事也是楊三強勸說王楨離開桑落的理由之一。
可是，王楨自己知道自家事！自己來美國籌款能拿出來的籌碼竟然也是某些地方的海關收稅權，某些鐵路修建權，礦山開采權….等等！
王先生，我尊敬你個人，你是一個勇敢的人，你是一個無畏的士兵！可惜，你這次接到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小伊萬認真起來後很有氣勢，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終於顯露出羅斯幾百年傳承的貴族世家與生而來的氣質。
王楨苦笑無言，沒有反駁羅斯人。
王楨看向對麵的牆壁，目光的終點不知道在哪裡！不過也就是那麼一瞬間，隨著一口長氣吐出，湖湘漢子的眼神再次堅定起來！
王楨認真的跟羅斯人一一地羅列出自己來美國籌錢的籌碼，畢竟眼前的羅斯人不久前才接收了廣州和臨海的海關關稅作為股份交易的抵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