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的死寂,像抽乾了空氣的真空罩,壓得人喘不過氣。
鐘亦然第一個放棄了形象,四仰八叉地癱在冰涼的地板上,感覺每一根骨頭縫裡都塞滿了疲憊的爛泥。蘇輕墨則直接把臉埋在了鍵盤上,仿佛想就此長眠,再也不去理會什麼信號和代碼。
陳暖暖靠著言徹,才勉強撐住沒有滑到地上。她的心臟還在胸腔裡打著一套毫無章法的組合拳,耳邊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滴嘟。”
一聲輕響,打破了這片廢墟般的寧靜。
蘇輕墨的電腦屏幕上,那個代號“銜冤者”的對話框,彈出了第二條信息。那行字像淬了冰的鋼針,精準地刺破了所有人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安全感。
“你們的技術像老太太的輪椅,但你們手裡的‘玩具’很有趣。明天午夜,老地方,我要看到那個‘實驗品’的全部數據。”
鐘亦然一個鯉魚打挺……失敗,他撐著胳膊坐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明天午夜?他當自己是誰?點外賣嗎?!還帶限時送達的!”
“他可以是我們所有人的救星,也可以是我們的催命符。”蘇輕墨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下巴在鍵盤上磕出一串亂碼,“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接不接這單‘外賣’。”
“不能!”
言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鑿子,瞬間將室內凝固的氣氛敲出了裂痕。他站得筆直,仿佛剛才那場生死時速的逃亡耗儘的隻是彆人的體力,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我再說一遍,我們不能和他交易。”言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冷靜得近乎殘酷,“‘銜冤者’是警方掛名的網絡恐怖組織,他們的行事準則裡沒有法律,隻有複仇。與他合作,我們就成了罪犯的同謀。”
“同謀?”鐘亦然怪叫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言大警官,你看看我們現在這副德行,跟通緝犯有什麼區彆?我們剛從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手裡逃出來,現在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連大氣都不敢喘!你跟我談‘同謀’?”
“程序正義救不了我們!”蘇輕墨也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眼神裡滿是譏誚,“剛才要不是這位‘恐怖分子’,我們現在已經被那個叫魏玄的家夥打包做成標本了!你的程序呢?”
“那不一樣!”言徹的聲音陡然拔高,這是他第一次在團隊麵前流露出如此激烈的情緒,“那是為了生存的緊急避險!但主動與他進行情報交易,性質就完全變了!我們會徹底失去底線!”
“底線能讓我們活下去嗎?!”
“活下去不是我們唯一的目的!”
爭吵像被點燃的導火索,瞬間在密室中炸開。一個堅持原則,一個信奉實用,誰也說服不了誰。
“彆吵了……”
陳暖暖虛弱的聲音,像一捧水,澆在了這團烈火上。
她沒有參與爭論,而是走到那張簡易的手術台邊,看著上麵仍在昏迷的銀狐“零號”。它傷痕累累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弱起伏,金色的瞳孔緊閉著,仿佛還在承受著無儘的痛苦。
陳暖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帶著縫線的皮毛,動作溫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轉過身,眼眶紅得厲害,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清晰地對言徹說:“言徹,我理解你的原則。但它……”
她的手指了指“零號”。
“……還有陸大哥。”她頓了頓,艱難地吐出那個名字,“他們,等不到我們慢慢走程序了。”
“陸大哥”三個字,像一根無形的針,精準地刺中了言徹內心最柔軟也最痛苦的地方。他的肩膀猛地一顫,那身堅硬的鎧甲,仿佛裂開了一道縫。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眼神裡是眾人從未見過的脆弱與悔恨。
“你們不懂……”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明軒他……我的搭檔,他失蹤前,追的最後一個線索,就是一個‘法外製裁’組織留下的。他當時覺得對方是正義的,隻是手段過激。為了追查,他繞過了規定,孤身一人去接觸線人……”
言徹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結果呢?線索是假的,是個陷阱。他因為違規行動,沒有後援,沒有記錄,就那麼……消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用儘全身力氣才能說完最後幾個字,“我不能……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重蹈他的覆轍。”
密室裡再次陷入了死寂。
蘇輕墨和鐘亦然臉上的激動和嘲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理解。他們終於明白,言徹那看似不近人情的固執背後,是怎樣一道血淋淋的傷疤。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蘇輕墨的電腦又響了一下。
一條來自林殊的加密信息。
他似乎算準了這場爭吵的發生和結局,信息內容簡單得像一句禪語。
“楚肖的父親,楚鴻飛,是我一個朋友。他是個好人,一個真正的好人。對付鬼,就要用鬼的辦法。”
楚肖。
這是他們第一次知道“銜冤者”的真名。
林殊的“背書”,像一根稻草,輕輕地,卻又無比沉重地,壓在了言徹那緊繃的信念天平上。
他痛苦地向後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地滑坐下去,雙手插進了頭發裡。
許久,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陳暖暖,聲音嘶啞地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好……我同意。”
不等眾人鬆一口氣,他又補充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最後的力氣。
“但是,有一個條件。所有與楚肖的溝通和情報交換,必須由我全程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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