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點整,鏡海市晚間新聞準時奏響了片頭曲。
鐘亦然那棟位於半山腰的私人彆墅裡,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女主播字正腔圓,麵帶職業性的惋惜。
“……近日備受關注的崇天寵物集團一案,於明日正式開庭。本台記者獨家專訪了多位業內人士及相關人員,試圖還原事件真相。”
畫麵切換,鏡頭對準了天衡律所那標誌性的金色天平ogo。唐訟推了推金絲眼鏡,麵對鏡頭侃侃而談,措辭完美得像一篇法學論文。
“我的當事人金敬業先生,是一位對行業抱有深厚感情的領軍人物。他的一生都致力於推動寵物醫療的規範化與高端化。然而,正是這樣一位開拓者,卻不幸被商業陰謀所構陷……”
“放他娘的羅圈屁!”鐘亦然抓起一個抱枕就砸向了屏幕,抱枕軟綿綿地彈回來,顯得他這一腔怒火格外無力。
“噓,”蘇輕墨叼著棒棒糖,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敲得快出火星,“彆吵,我正在扒這個‘業內人士’的底褲。哦豁,三年前因為醫療事故被崇天吊銷了執照,現在搖身一變成了行業良心了?”
屏幕上,一個戴著厚厚眼鏡的中年男人正痛心疾首:“崇天集團的標準,一直是我們追趕的目標!我無法相信金院長會做出違法之事,這背後一定有黑手!”
“黑手在你臉上呢,褶子都快夾死蚊子了。”蘇輕墨吐槽道。
新聞的“重磅炸彈”緊隨其後。畫麵裡,赫然是上次在診所門口鬨事的李莉。她對著鏡頭,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我真的不敢相信,一個看起來那麼善良的醫生,心會那麼黑!”她抽噎著,台詞背得滾瓜爛熟,“她就是嫉妒崇天集團,用不正當的手段……我的狗狗差點就……”
“嘿,這姐們兒可以啊,昨天還說對不起,今天就去角逐奧斯卡了?”鐘亦然氣笑了,“這得給了多少錢?白恩慈是把整個公關部都發給她當編劇了嗎?”
陳暖暖安靜地坐在沙發角落,看著屏幕裡那個顛倒黑白的世界。憤怒已經過去了,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電視聲、鐘亦然的咒罵聲、蘇輕墨敲擊鍵盤的噠噠聲,交織成一片。彆墅裡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在,她卻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了一個真空的玻璃罩裡,什麼都聽不見了。
深夜,彆墅書房。
這裡成了臨時的作戰指揮部。咖啡機不知疲倦地工作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決戰前夕特有的焦灼味道。
江聿麵前攤著小山一樣的文件,他本人卻像風暴眼,平靜得可怕。
“輿論戰,我們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他冷靜地對陳暖暖和言徹宣布了這個事實,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唐訟和白恩慈聯手,把‘真相’變成了一個笑話。現在,全鏡海市都相信,我們是一群為了商業競爭不擇手段的惡棍,而言警官你,就是那個濫用職權的保護傘。”
言徹的拳頭在桌下握緊,沒有說話。
“所以,法庭是我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江聿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台燈的光,“我們不能跟著唐訟的節奏走,必須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撕開一道口子。”
他從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張便簽,遞給陳暖暖。上麵隻有一個地址。
“這是?”陳暖暖不解。
“一個‘證人’。”江聿的嘴角勾起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明天開庭前,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他帶到法院。他是我們反擊的第一張牌。”
“他會願意來嗎?”
“會的。”江聿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因為,隻有你能說服他。”
陳暖暖握著那張薄薄的紙,感覺有千斤重。
“至於你,言警官。”江聿轉向言徹,“唐訟明天一定會攻擊你的情報來源。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一套說辭,每一個字都不能錯。記住,你在法庭上不是警察,你隻是一個證人。”
“明白。”言徹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午夜已過,陳暖暖獨自一人走到彆墅的陽台上。
山下的鏡海市燈火璀璨,像一片倒映在人間的星河。城市的喧囂順著晚風傳來,帶著無數人的喜怒哀樂,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明天,就是決戰了。一場看起來毫無勝算的戰爭。
她從口袋裡拿出那枚熟悉的聽診器,冰涼的金屬頭輕輕貼在自己的胸口。
“咚、咚、咚……”
是她自己的心跳聲,清晰、沉穩,帶著生命最原始的倔強。
她閉上眼睛,在心裡對自己,也對那些她發誓要守護的、無法言語的生命們,低聲說。
“我不會輸的。”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輕輕披在了她的肩上。
陳暖暖回頭,看見了言徹。他什麼也沒說,隻是走到她身邊,和她並肩站著,一同望向那片繁華又冰冷的城市燈火。
風暴將至,但此刻,他們站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天色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
一行人驅車前往鏡海市高等法院。車在路口停下,隔著車窗,他們看到唐訟正被一群記者簇擁著,他麵帶微笑,意氣風發地回答著提問,像個即將登台的巨星。
而在法院的另一個角落,一個穿著風衣、背著舊相機包的女人,正默默地架好她的設備。
霍嵐的鏡頭,已經對準了法庭的入口。
她在等待。
等待一場真相與謊言的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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