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藏珍閣的地下密室裡,彌漫著咖啡因和挫敗感混合成的酸腐氣味。
蘇輕墨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還在不屈不撓地追蹤著那條指向“真言社”的線索,但對方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每次即將抓住時,都會從意想不到的地方溜走。
“基地的壓縮餅乾……還剩最後三包。”鐘亦然有氣無力地宣布了這個壞消息,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第一次體會到了“彈儘糧絕”的滋味,“再這麼下去,我們沒被尉遲雍搞死,先要餓死在這兒了。”
“我出去一趟。”
一直沉默地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的陳暖暖,突然站了起來。
“不行!”言徹和鐘亦然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反對。
“現在外麵全是你的負麵新聞,你出去就是活靶子!”鐘亦然急道。
“我去買點吃的,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陳暖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固執,“我想親眼看看,外麵的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
她找了一頂寬簷帽,又戴上最大號的口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個準備潛入敵占區的間諜。
熟悉的街道,此刻卻陌生得可怕。
陳暖暖低著頭,腳步匆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原子。路邊小飯館裡,電視正播放著早間新聞,幾個食客的議論聲像針一樣刺進她的耳朵。
“就是她!那個黑心女獸醫!長得人模狗樣的,心怎麼那麼毒啊!”
“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王大爺的狗,上周還在她那治過,現在嚇得天天在家拿試紙測呢,生怕也中了毒!”
“這種人就該抓起來,槍斃!”
汙穢的言辭像爛泥一樣潑過來,陳暖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加快腳步,幾乎是落荒而逃。第一次,她感覺自己像是這座城市的通緝犯。
她鬼使神差地繞到了暖心診所附近。
昔日那個溫馨的小門臉,此刻像是被鬣狗撕咬過的屍體。門口堆滿了腐爛的菜葉、肮臟的垃圾,甚至還有幾攤令人作嘔的動物糞便。玻璃門上,用紅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寫著“庸醫”、“滾出去”、“殺人犯”。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接下來看到的一幕更讓她心碎。
巷口,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正拉著她的小孫子。陳暖暖認得她,那是住在附近小區的張奶奶,上個月,她家的老貓得了貓瘟,是陳暖暖熬了三個通宵才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當時,張奶奶握著她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陳醫生,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此刻,張奶奶也看到了她。
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她幾乎是立刻將小孫子拽到了自己身後,像是看到了什麼會傳染的病毒,轉身快步走開。
陳暖暖甚至能聽到她壓低了聲音,卻異常清晰的告誡。
“快走,離那個壞女人遠點。”
這無聲的躲避,這輕蔑的背棄,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準地捅進了陳暖暖最柔軟的心房。比任何咒罵都更痛,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回到地下室,陳暖暖像個失了魂的木偶,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