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林殊獨自一人來到了老城區的古玩一條街。
與周圍喧鬨的店鋪不同,“藏珍閣”門口羅雀,一塊褪色的木匾斜掛著,仿佛隨時都會睡著。他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雜著陳年木料、舊書紙和淡淡墨香的氣味撲麵而來。
店內光線昏暗,各式各樣的古玩靜靜地立在多寶格上,像是一群沉睡的幽靈。
櫃台後,一個穿著深色長衫,戴著老花鏡的男人,正用一塊軟布,慢悠悠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一個青花瓷瓶。他擦得極其專注,仿佛那不是瓷器,而是整個世界。
他就是樊岐。
樊岐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朝內堂的方向,用下巴輕輕點了一下。
林殊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
內堂裡,一張油光發亮的太師椅上,一隻橘色的肥貓睡得正香,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像個毛茸茸的鼓風機。
林殊輕車熟路地從旁邊的櫃子上摸下一包小魚乾,撕開包裝。
“刺啦——”
隻一聲輕響,太師椅上的肥貓瞬間睜開了眼,一個鯉魚打挺,不,一個肥貓打滾,穩穩地落在地上。它顛顛地跑到林殊腳邊,兩隻前爪並攏,熟練地站起來作了個揖,眼神裡充滿了對小魚乾的渴望與虔誠。
這副諂媚的模樣,與外界傳聞中樊岐那冷酷無情、規矩森嚴的形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萌。
“吃吧,你個小沒良心的。”林殊笑著丟給它一條。
樊岐端著一套紫砂茶具從外麵走了進來,將茶盤放在一張小方桌上,開始洗杯、溫壺、沏茶,動作不疾不徐,如同行雲流水。
直到第一泡茶的香氣嫋嫋升起,他才終於開了口。
“你那步‘天元’,下得太急了。”
他頭也不抬,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殺氣太重,不像你這幾年的風格。”
一句話,就點破了林殊此刻焦躁不安的內心。
“人老了,手不穩了。”林殊在他對麵坐下,端起茶杯,也隻字不提來意,“倒是你這‘藏珍閣’,十年了,一點沒變。”
“東西老了,就經得起看。”樊岐給他續上茶,“人也一樣。倒是外麵那些新玩意兒,變得太快,容易壞了規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著古玩市場的變化,聊著哪家老店又關了門,誰家的徒弟出了師。話裡話外,全是機鋒。樊岐不斷地試探林殊重出江湖的真正意圖,而林殊則小心翼翼地將陳暖暖和整個團隊的存在都藏了起來。
“我惹上了一點麻煩。”林殊啜了口茶,終於將話題引了過來,“一群……不怎麼守規矩的年輕人。”
“年輕人不守規矩,是常事。”樊岐淡淡地說,“打一頓就好了。”
“可這群年輕人,想把桌子都掀了。”林殊說。
樊岐擦拭茶杯的動作,第一次停頓了半秒。
林殊知道時機到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推到樊岐麵前。紙上,是用鉛筆精心拓印下來的烏木鳥符的圖案。
樊岐的目光落在圖案上,眼神瞬間變得像刀一樣銳利。他放下了茶杯,擦拭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
“顧野那個蠢貨。”他冷冷地開口,聲音裡結了冰,“壞了道上的規矩,死不足惜。”
他頓了頓,語氣更冷了:“但是,他身上帶著‘木羽道’的東西,死在了條子手裡,這就是在挑釁。挑釁我們所有還信奉‘規矩’的‘守陵人’。”
原來,他們早已知曉。
樊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內堂裡,隻聽得見那隻橘貓咀嚼小魚乾的“哢嚓”聲。
林殊知道,他在做選擇。
幫助自己,意味著打破他多年來苦心維持的中立,將“藏珍閣”卷入與“默狩會”的直接衝突中。可若是不幫,任由“默狩會”這種無視一切規矩的勢力繼續坐大,他所守護的那個脆弱的地下秩序,遲早會分崩離析。
自己今天的到訪,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久,樊岐終於長歎一口氣。他站起身,走到牆邊一個不起眼的博古架前,從一個青銅爵的底座下,摸出了一個刻著烏木鳥圖騰的細長竹筒。
他將竹筒遞給林殊。
“去城西的‘聞香茶館’。”樊岐的聲音恢複了平靜,“把這個,交給茶館老板。”
他看著林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囑咐道:“告訴他,你是替我還一本十年前借走的《茶經》。”
這是接頭的暗號。
樊岐,打破了他自己的規矩。
林殊接過竹筒,緊緊攥在手裡,鄭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一個“謝”字。
他轉身向外走去。
就在他一隻腳即將踏出店門的那一刻,樊岐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響起。
“阿殊。”
林殊的背影一僵。
“記住,”樊岐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過去,“江湖的人情債,比高利貸還得快,也還得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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