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林殊在午夜時分來到了一座廢棄的碼頭。
“哈,還真是經典電影場景複刻啊。”林殊搓了搓冰涼的手,對著空無一人的碼頭自言自語,“就是缺了點霧氣,氛圍感差了三分。”
海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除此之外,四下一片死寂,隻有遠處渾濁的江水拍打著長滿青苔的石岸。
一艘破舊的烏篷船從濃重的陰影裡緩緩劃出,悄無聲息地停靠在林殊腳下。船頭,一個戴著鬥笠的船夫站著,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礁石。
“嗨,兄弟,就等我一個嗎?”林殊笑嗬嗬地打招呼,一邊小心翼翼地踩上搖晃的船板,“服務挺周到啊,專船接送,五星好評。”
船夫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林殊是一團空氣。
“得,又是個啞巴。”林殊在船艙裡坐下,撇了撇嘴,“你們‘木羽道’是不是有個規定,話越少,地位越高啊?”
船夫一言不發,竹篙輕點,烏篷船便如離弦之箭般,平穩地滑入江心,隨即調轉船頭,朝著岸邊一排巨大而鏽跡斑斑的排汙管道衝去。
“喂喂喂!老兄!搞錯方向了吧!再往前可就船毀人亡了!”林殊誇張地大叫起來,“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撞!”
船夫依舊充耳不聞。
就在船頭即將撞上水泥岸壁的瞬間,他手中竹篙在水下巧妙地一擰一壓,烏篷船便如同遊魚般靈巧地一甩尾,精準地鑽進了一個被巨大水管和陰影完美掩蓋的洞口。
光線瞬間被黑暗吞噬。
“漂亮!”林殊由衷地讚歎了一句,隨即就被一股混合著黴菌、汙水和鐵鏽的濃烈氣味嗆得咳嗽起來,“咳咳……就是這歡迎儀式有點……上頭。”
船夫從船艙裡摸出一盞昏黃的馬燈,掛在船頭。燈光搖曳,照亮了前方僅供一船通過的狹窄水道。
“這地方可真夠彆致的。”林殊看著兩旁濕滑的牆壁,繼續他的單口相聲,“你們平時聚會就在這兒?一邊劃船一邊吃火鍋?那還挺有情調的。”
船夫目不斜視,在幾個分岔路口沒有絲毫猶豫,熟練地選擇著航線。
“哎,那邊,那個記號……”林殊忽然指著水道側壁上一個快被苔蘚覆蓋的模糊刻痕,語氣裡多了一絲懷念,“我們以前管這叫‘醉鬼的拐角’,因為老韓總在這兒撞船。你瞧,牆上那幾道劃痕,說不定就是他當年留下的……嘖,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也不管有沒有人聽。這趟旅程,仿佛打開了他記憶的閘門。
船行至一處寬闊的水域,水麵上漂浮著大量城市垃圾,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黑暗中,無數對細小的紅點“唰”地一下亮了起來,伴隨著“吱吱”的尖叫,讓人頭皮發麻。
“謔,好家夥!鼠王軍團的全體集會啊!”林殊非但不怕,反而饒有興致地評論道,“看這規模,夥食不錯啊。兄弟,咱們這算是非法闖入彆人地盤了吧?不得交點過路費?”
鼠群隻是警惕地盯著烏篷船,並沒有一隻敢於靠近。
船夫從懷裡拿出一支骨哨,放在嘴邊,吹出一段無聲的、隻有特定生物能聽到的次聲波。
那些紅點像是收到了命令,迅速向後退去,隱沒在黑暗的垃圾山背後。
“牛啊!兄弟!”林殊衝船夫豎起個大拇指,“你這是地下世界的認證交警啊!下次我家暖暖的貓要是不聽話,能借你這哨子使使不?”
船夫終於有了反應——他默默地收回了哨子,撐船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經過鼠群區,水道變得湍急起來。
“抓穩。”船夫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
“哎喲我的媽呀,您老人家終於肯開口了!”林殊誇張地拍著胸口,“我還以為您是機器人呢!行行行,我抓穩了,您儘管開!讓老頭子我體驗一把速度與激情!”
話音未落,烏篷船猛地一個加速,在激流中如同一片落葉,數次貼著岩壁險之又險地擦過。水花四濺,打濕了林殊的衣角。這趟亡命漂流,仿佛要將他身上最後一點屬於地麵世界安逸氣息徹底洗刷乾淨。
不知過了多久,船速終於緩了下來。
船,停在了一個人工開鑿的簡陋船塢裡。四周極其安靜,隻能聽到水滴從岩頂落下的聲音。
船夫用竹篙指了指頭頂一個鏽跡斑斑的旋梯,對林殊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到了?服務結束了?”林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兄弟,不上去喝杯茶再走?我請客!”
船夫沒回答,隻是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便撐著船,悄無聲息地隱入了來時的黑暗中。
“唉,真是個沒勁的家夥。”
林殊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襟,將笑容收斂了起來。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像深潭一樣平靜,卻又帶著一絲決絕。
他站在旋梯底部,抬頭仰望。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獄的階梯。
但他知道,階梯的儘頭,等著他的,是一個比地獄更麻煩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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