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
風箏的最後一個音節,被鐘樓頂的狂風吹得支離破碎,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了林殊的耳朵裡。
林殊沒有回答。
他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風吹動他洗得發白的衣角,獵獵作響,可他整個人卻像是一座被瞬間風化的雕像,僵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想什麼呢?”風箏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嘲弄,“是在盤算那七個老家夥的命,還是在心疼你那點可憐的‘信義’?”
林殊依舊不語。
他的腦海裡,此刻正上演著一場天人交戰。
一張張鮮活的臉閃過。那是“屠夫”張,當年為了掩護他,自己扛下了所有罪名,硬是在局子裡蹲了三年;那是“笑麵佛”李四,如今開著一家小茶館,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逗弄孫女;還有跛了腳的老五,開了家修車鋪,每次見他都非要塞兩條好煙……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咆哮:“林殊!你忘了你對他們說過什麼嗎?你說這本賬是你親手埋葬的過去,是大家重新開始的基石!你忘了他們是何等地信任你,才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的嗎?!”
“你現在要為了一個……一個外人,把他們全都賣了?!”
可另一個聲音,卻固執地浮現出另一幅畫麵——陳暖暖被全網的汙言穢語淹沒,診所被貼上封條,她站在門外,眼神空洞得像個娃娃。還有指揮中心裡,言徹、蘇輕墨、鐘亦然……團隊裡每一個人期盼又焦慮的眼神。
那個聲音在哀求:“可暖暖是無辜的……他們也是你的家人啊!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被尉遲雍那樣的畜生毀掉嗎?舊的家人要護,新的家人……就可以放棄嗎?”
“林殊,時代變了。”
風箏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他血淋淋的內心。
“你守護的那些狗屁‘道義’、‘人情’,在新貴們的推土機麵前,連一張廁紙都不如。你現在抱著一塊刻滿了舊人名字的墓碑,是救不了活人的。”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殊緩緩抬起頭,雙眼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你拿到它……”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想做什麼?”
“很簡單。”風箏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他攤開手,仿佛要將腳下的城市夜景握入掌中,“‘默狩會’在清洗桌子,等他們把老家夥們都掃下去了,總要有人坐上新的席位。這張賬本,就是我買座位的入場券。”
林殊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哈……哈哈……入場券……”他喃喃自語著,像是在咀嚼這三個字裡的血腥味。
他閉上了眼睛,最後一次,在腦海裡對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故人,無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後,他猛地睜開眼。
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所有的掙紮、痛苦和猶豫,都在這一刻被一種燃儘一切的決絕所取代。
“你說得對。”林殊看著風箏,平靜地說道,“為了保護一棵剛發芽的樹苗,有時候,是不得不親手燒掉整片舊林子。”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冰冷的夜風全部吸進肺裡。
“我認了。”
風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很好。”
“瑞士聯合銀行,蘇黎世總部。”林殊的聲音很輕,卻重如千鈞,“保險箱編號,un734。密鑰是一首曲子,上半段在我這兒,下半段在樊岐那兒。你想要,就得讓他心甘情願地給你。”
在說出這番話的瞬間,林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連挺直的腰杆都佝僂了幾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的他,留在了這片舊林子的灰燼裡,陪著那些被他親手背叛的承諾和信義,一同被埋葬。
而另一半,則帶著滿身的罪孽和疲憊,走向了那棵需要他去守護的樹苗。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再也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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