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跟著易裕臣上了電梯。
他像標尺般立在電梯中央,而我退到角落,試圖將存在感壓縮成按鈕上那抹微弱的紅光。
我不敢說話。
視線悄悄地掠過男人鋒利的側顏上,再聯想他訓斥安正誠等人時的殺伐果決,我把嘴巴閉得更緊了。
電梯裡很靜,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冷空氣在流動。
“幾年未見,寧記者寫新聞的能力沒見長,”戲謔的聲音打破了僵局,易裕臣調侃道:“狐假虎威的本事倒是用得還那麼順手。”
我聽出了他言語間的諷刺,自嘲道:“易醫生教訓的是,方才謝謝您替我解圍。”
話音剛落,站在右前方的男人突然直勾勾地看了過來,猶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緊緊地鎖在我臉上,一動不動。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詢問道:“怎……怎麼了?”
男人喉結滾動間,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火藥味:“我就是想看看寧記者的臉上到底帶著幾層麵具。”
我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電梯門開了,易裕臣又恢複成先前嚴肅的模樣,我像個提線木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跟進了辦公室。
易裕臣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場所。
洗手,開電腦,看文件,一係列動作完成後,他指尖輕輕摩挲相框邊緣,抬眼看向我,慢悠悠道:“寧記者還有事?”
我馬上拿出昨天的新聞稿:“昨天您看了我的標題覺得毫無新意,我想聽聽您的專業建議,或者您平時都關注哪些新鮮視角?”
既然易裕臣對我的內容挑三揀四,那對症下藥總該不會錯。
聽到提問的易裕臣睨了我一眼,眼角閃過一絲玩味:“你問我關注哪些新鮮視角,那請問要你們媒體人做什麼?”
我再次被噎,又聽到易裕臣不客氣道:“你想聽我的建議,那我建議寧記者換個職業。”
他說完麵無表情看向顯示屏,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言辭的殺傷力。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臉上更是一陣紅一陣白的。
我早該想到的,以易裕臣軟硬不吃的個性,又哪裡讓我三言兩語能套出話。
我馬上穩住心神:“您說得對,易醫生能如此虛心指教,我都有些感動了,我知道您時間有限,不如我們先加個聯係方式,方便您之後批評指正。”
說完這話後我舔著臉掏出二維碼,笑著遞到了易裕臣麵前。
反正已經在他麵前丟人現眼了,我也不怕他笑話。
易裕臣看著我懸在半空中的手,足足盯了好幾秒後,才不情不願地掏出手機來:“先說好,我很忙,最不喜歡騷擾信息。”
我見好就收:“那易醫生您先忙。”
退出辦公室時,我覺得自己嘴角都笑抽了。
小祖宗可真難伺候。
視線落在微信界麵上時,我的心口卻情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
“臣、x”。
記憶一瞬被拉回到年少時的那個夏天。
“夏臣,臣夏,”少年慵懶地躺在老槐樹下,認真道,“你是我的小跟班,不就是下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