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虞芫從墓碑的老舊程度上看出它們距今已年代久遠了,而且墓碑的款式多變,排列也不太整齊,不像是公墓,感覺是亂埋的。
燕去晚答道:“可以算是一個藝術展。”
這個回答讓虞芫愣住。
她突然有了一個很嚴肅的哲學問題需要思考。
被列為展品,是否需要征求展品的意願。
虞芫陷入沉思。
“以死亡為展覽,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燕去晚站在一個被枯藤爬滿的石碑旁邊,他穿著黑色大衣,口吻那樣的不以為意,虞芫都要以為他是展品之一了。
虞芫認真想了想,道:“我覺得死亡還蠻嚴肅的。”
燕去晚失笑:“我並非是輕視死亡的意思。”
“百年以前,異獸突然降臨,幾乎將整個社會傾覆,在朝不保夕的時候,死亡就是全人類最大的議題。”
燕去晚拍了拍身旁的石碑,道:“這裡就是那場議題留存的痕跡。”
虞芫其實對這個世界並不了解,很多東西他們從小到大習以為常,於是在言語交談時也不會額外講解,大家都很默契。
就像小麻雀會自己找水源洗澡。
如果不是養鳥人,不是偶然見到這一幕的人,也許一輩子都隻能看麻雀從空中飛過的影子,感慨它們圓滾可愛。
卻不知道它們在某個晴光好的時候會梳理自己的毛發。
這個世界的人在虞芫看來都是小麻雀,而她是抬頭看鳥飛過的人。
她對他們的了解太淺了。
與突然降臨的災難相抗爭的人們,對死亡都是怎麼看待的?
虞芫生出些好奇,就近看了一個墓誌銘。
上麵連生卒年都沒有,隻有一行以手寫字跡為刻樣的遺言。
——醫院餐難吃。
所有的感傷都消失了,虞芫覺得自己看到了麻雀在洗屁股。
燕去晚湊過來看了一眼後就笑了,道:“很特彆對吧,這裡的墓碑都是後麵遷過來的,真正的遺址已經被毀了。”
他伸手將遮擋字跡的枯藤扯斷。
“所以你看到的這些墓碑,它們的靈魂都不在這裡。”
虞芫沒有回應,繼續去看下一個。
——不要花,要糖果。
——我見到了媽媽。
——老師,我把車開到了湖裡。
……這些的確都是展品,因為他們都沒有生卒年,隻有名字和臨終遺言,名字寫在最角落,跟她印象裡的墓碑大不一樣,好像那是作者名。
她按順序一路走過去,隻看完了第一排。
虞芫真心覺得沒有比這更爛的約會安排了。
她根本走不完這個墓園,那些意味不明的遺言是最好的留白,沒有生卒年沒有生平事跡,她僅從死前的一兩句話裡去猜測他們的整個人生。
明明大部分都有種莫名的詼諧,但她已經沒辦法再看下去了。
比起模板化的墓誌銘,這些墓碑好像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那裡。
說好了是約會,讓她覺得這麼悶是什麼居心。
“監察官帶我來這裡是為什麼,想讓我有什麼感悟?”
燕去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起了這個墓園的故事,“這個墓園本來的規模更大,有接近上萬座墓碑,但我們最後隻遷過來了不到一百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