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苗兒說她認識的一個很好的大哥哥曾經看見過自己和好多赤身裸體的小嬰兒交流……這些話乍一聽，就是小孩兒做夢或者臆想的，可當樹苗兒提到“一排老太太”的話，就立刻引起呂濁和呂長青的注意，他們幾乎是同時想起了他們曾經經曆過的一件事。
呂長青在呂濁十幾歲的時候曾經帶著他去過一個叫做秀水的小鎮子，那裡有個年輕的婦人請他去給瞧事兒：
那女人有個三歲的孩子，夜間總是不睡覺，開始是一宿一宿的哭鬨，喊著有人抓他，還直往大人懷裡躲。
過了一陣子後，就開始呆呆傻傻的坐著也不哭了也不鬨了，就是那樣傻傻的坐著，有時才迷糊一會兒，便又像被叫醒了似的猛的睜眼繼續呆呆的看著地麵。
呂長青原先以為是招了黴臉子，結果一查，竟是沒有。孩子家也沒有供奉什麼仙堂。那時的呂長青道行自是遠不如現在，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後來那孩子看到呂濁，兩人倒有些不解之緣，跟誰都不說話的小孩兒，偏就跟呂濁嘮起來，還告訴呂濁：他看到好幾個老太太趴在他家的窗台上看他。
再後來，還是呂長青的一位師叔告訴他，那些老太太是墮嬰涯的八位掌事婆婆，她們負責掌管人間的墮胎嬰靈。按理說是不會來到民間辦事的，至於她們為什麼來到那個孩子家，那就得呂長青去跟她們嘮嘮了。
之後怎麼解決的呂濁不記得了，所以他看向呂長青，而呂長青自然也正回憶著當年的情形。
“那次是掌事婆婆來收流落人間的一個墮胎嬰靈，那個嬰靈是那個孩子的兄長，因為妒忌他那一世的母親打掉他卻留下他弟弟，所以一直纏著那個孩子。
因為那個嬰靈封住了那孩子的魂竅，掌事婆婆們不敢輕舉妄動，唯恐傷及人命觸犯戒條，所以在那裡靜觀等待時機。
隻是，雖然我按照掌事婆婆們教授我的方法去做了，但嬰靈雖被收走了，可是那個孩子卻沒能完全恢複正常，仍舊總是有些呆呆的，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一樣。”
呂長青這半輩子持道行走，助持過不少人，卻也留有不少的遺憾。
“也是那孩子命該如此，命中就有此一劫！”馬老太這樣的事見得更多了，也便早已習以為常了。
“那麼說小樹苗的這個大哥哥所見到的……也是那幾個墮嬰涯掌事婆婆了？這次也一定是來收墮胎嬰靈的了——因為她們不就乾這個的嗎！”呂濁用筷子敲著碗邊兒，心裡也差不多有了主意。
呂長青沒有確定什麼，隻是還在思索著。
呂濁又想起什麼便問小樹苗兒：
“呂苗兒同學，你說你那個大哥哥回出什麼事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其實在某個角度上說，呂濁對小樹苗兒的什麼大哥哥並不感興趣，問這麼多，隻是想跟小樹苗，多一些溝通罷了。
“他的媽媽很奇怪……很沉重。”小樹苗的話聽上去覺得不清不楚，但在場的人卻似乎都聽懂了。
見呂濁不說話，小樹苗有些著急的問：
“我說不懂……也說不清楚，你要去看看嗎？”
“當然！我閨女的事兒我敢不管嗎？明天老爹就跟你去，今兒先讓老子歇歇乏兒，成吧？！”
小樹苗微微笑著點著頭，起身幫著收拾桌子去了。
呂濁則對著霩延啼啼笑著說：
“延少兒，給大師兄燒點水洗個臉唄！這會子喝高了手腳都不聽使喚了都！”
霩延還沒等應聲呢，馬老太一腦瓢兒打上來說道：
“懶得生蛆你個敗大家的玩楞兒，這一出兒還把你成全成大爺了！”嘴上說著這樣的話，身子已經起來，準備去後屋燒水，這時早有平時就在老太家盤著的鄰居信徒的忙攔著說笑著他們去弄了，馬老太太就又回身坐下。
“你們這一遭的出去的日子雖不多，但大大小小的見識也長了，苦也吃了，該辦的事雖沒辦成，但啥事兒都講個該著！
我也知道說多了你們也聽不進去，就一句吧：凡事用心，順其自然！”
馬老太太話音一落，呂濁劈裡啪啦的就鼓起掌來：
“老太太說的好！我們一定再接再厲，儘可量兒的多給你找麻煩，多惹禍，好給您老提提修行！畢竟我們都是從您這窩裡出去噠！”呂濁一邊說一邊逃也似的開門躥去了西屋。霩延、天朗也抿嘴樂著跟著去洗漱了，這些人是真的有些乏了。
東屋一時就剩下馬老太太和呂長青了，
“他這大劫算是過了，剩下的就是他該經曆的了。你這當爹的這回也沒有什麼好覺著虧欠他的了。其實原本就沒有什麼虧欠不虧欠，人活個人的命罷了！”馬老太太說著上前拉住呂長青的手脈號了號，歎了口氣說道：
“唉……這後半輩子你和廢人也沒什麼差彆了。這也是你的命……也好，不管那兔崽子是什麼命數，將來能不能成事兒，多好歹你也是有後了的。少不得咱們多給他費心，操心。儘量保他一方平安，你這輩子也就是算行了！”馬老太太說著眼圈微微紅了，她比她這個侄兒大不了多少，但卻是從小就跟她在一起，又都入了玄門，感情比彆人格外不同，如今見他落得有兒不能認，又為了救兒子毀了一身修為形如廢人，不免心疼。
“姑！……還是彆讓他知道了，知道又有什麼用？爹也好師傅也好，終究就是那樣一層關係而已，那混小子每每嘮起他的親爹都要帶著些不自在，恐怕心裡還是有恨的，所以算了還是不要提了！現在這樣也沒什麼區彆，終究我們爺倆是在一起的。”
“唉！你這個愣小子，爹和師傅能一樣嗎？那年你不忍心將他接回來給我，然後自己去苦修，遭了不是人能遭的罪，現在也都快過去了，你還有啥不能說的？唉……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這些。你們自有你們的命，將來自然有個說法。
再者說，那小子猴兒精的，你給他換血救了他，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反應過來的。”
“姑——！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眼下……我也不想麵對這些。”
呂長青的苦衷可以說是不言而喻的，當年他是不得已將呂濁遺棄，隻因自己犯了大戒，若是再跟兒子在一處，兒子必定打災在身，隻有讓呂濁受孤苦伶仃無父無母之苦才有可能躲過那災！
儘管如此，呂濁還是身負一劫，所以呂長青才在後半生都在想儘辦法為他渡劫！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父子二人也都習慣現在的身份關係，又何必改變它呢！況且呂濁身上的劫不知是否真的過去了，呂長青心裡實在沒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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