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點都不像大房的作風。
杜若更加警覺了,總懷疑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否則以閻婆子跟江大伯的秉性,絕不會這麼好說話。
見杜若不吭聲,幾個族老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六族老率先笑道:“大郎媳婦,我知道你們兩房早就分了家,這事兒本不該拖你們二房下水。隻不過分家分家,分的是家業,而不是連親情都一並斷了。大房如今有難處,除了自家兄弟,還能依靠誰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三族老年紀最長,當然也最有權威,此時也開了口。
“是啊大郎媳婦,你剛才也說了,那梅娘長相出眾,身價頗高,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們幾個老家夥才答應幫著說說。”
“一來是怕村裡那些小雜皮和老光棍眼饞她的姿色,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到時候不好收場,有大郎這個捕頭的名號鎮著,料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二來麼,大郎長久住在衙門,極少回來,家裡就你跟幾個孩子在,正好也免了外麵那些閒言碎語。“
道理呢,是一套接著一套,還都讓人無法反駁。
杜若不能再裝聾作啞了,笑了笑,“兩位爺爺說得都對,不過嘛,您二位都隻站在了大房跟梅娘那邊考慮,卻沒有為我和我們二房考慮過啊。”
三四五六麵麵相覷,六族老急忙問:“這話怎麼說?”
杜若看向他,語氣平和卻鏗鏘有力,“六爺爺,八年前兩房分家的時候,您應該也在場吧?您說分家分的是家業,那我想問一句,我們二房當年分到了哪些家業?”
“這……”六族老語塞。
其他幾個族老也都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杜若的眼睛。
當年的事,他們自然是記得的,也覺得分得不公平。但閻氏是江長河的遺孀,江長河為了村子,跟那些流民拚死抵抗,最終重傷而死,閻氏也因此成了寡婦。
出於對閻氏的內疚,他們才睜隻眼閉隻眼,任由閻氏把二房淨身出戶。
沒想到這道陳年傷疤,如今卻被杜氏這個剛進門的小媳婦捅破了……
不等他們想出說辭,杜若又轉向了三族老。
“三爺爺,您說江漓長期住在衙門不回來,所以不會引來彆人的閒話。那您可有想過,江漓隻是長時間不回家,不是不回家,況且馬上就到中秋了,他是一定會回來跟家人團聚的。他見了梅娘這樣的美人,您能擔保他一定不會變心麼?到那時,我這個妻子又該如何自處?“
“這……”三族長哽住了。
還真不能擔保,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江漓再厲害,到底也是個男人。
四個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不出話來。
閻婆子見勢不妙,馬上在心裡盤算起來。
分家的事她確實無法自圓其說,不過江漓變不變心這事兒,倒是可以掰扯一下。
“大郎媳婦,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閻婆子一副說教的口氣,“尋常男人能娶個媳婦就不錯了,但大郎不一樣,他如今是捕頭了,也算是官老爺身邊的紅人,納妾本就是正常的事。你身為原配妻子,不說主動替夫納妾,最起碼不應該阻止吧,這才是一個賢妻所為。”
杜若差點兒沒忍住朝那張老臉上吐口水。
呸,老東西,說得真好聽。
這麼賢惠,當年怎麼不主動給你老公納幾個妾呢?這會兒振振有詞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夾著屁股嫌彆人屎臭。
“祖母您誤會了,孫媳不是容不得相公納妾。”就是容不得,江漓要敢提納妾這兩個字,哼哼……
當然了,麵上還是要裝一裝的,畢竟這就是個畸形的時代。
“而是不能納梅娘,梅娘是堂兄的女人,到時候若是因為她,相公跟堂兄兄弟相殘,豈不是一場悲劇?“
族老們紛紛點頭。
是這個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當然是手足更重要。
閻婆子卻絲毫不慌,早就想好了說辭,“大郎媳婦多慮了,我已經問過,梅娘跟宗寶之間清清白白,並沒有苟且。他確實貪圖梅娘的顏色,但尚未來得及做什麼,就被梅娘的男人捉住了,這才百口莫辯吃了這個虧。如果大郎真的喜歡梅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我的親孫子,我不偏不倚,梅娘喜歡誰就跟誰。”
說著,她又看向幾個族老,一臉無奈。
“不瞞幾位老哥說,我其實更希望梅娘能跟著大郎,大郎跟宗寶不一樣,以他的能力,必定能夠護住梅娘。但是宗寶不一樣,宗寶一向就是個不著調的,梅娘即便是跟了他,遲早也會被人奪走,搞不好還會鬨出禍事來,反倒是害了宗寶。”
族老們想想江宗寶那個德性,也覺得頭疼。
三天兩頭鬨出事來,而且事還越鬨越大,萬一將來為了個女人再捅出個天大的簍子來……都是一個家族的,難保不會被牽連。
想到這裡,幾個人不淡定了。
六族老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辦了,梅娘先在二房住著,若是大郎喜歡她,那就把她納了;若是不喜歡,弟妹,到時候你就做主把人賣了吧。”
反正這個女人絕不能留在大房!
閻婆子眼裡一喜,滿口答應下來,“噯,我也正有此意。”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杜若,等著她答複。
杜若心中冷笑。
她總算明白閻婆子母子倆打的什麼鬼主意了,這是想借梅娘的手來離間她跟江漓的夫妻感情呢。
而且把她所有的退路都給堵死了,逼得她不得不答應。
她要是不答應,就會落得一個不賢不孝的罪名。
可要是答應,就明顯中了他們的計。
杜若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閻婆子壓下上揚的嘴角,又添了最後一把火,“大郎媳婦,你放心,大郎不一定會喜歡她,就算真喜歡了,你是大她是小,她不敢對你不敬。要實在看不順眼,提腳賣了就是。”
族老們也紛紛稱是。
杜若抬起頭,笑了,“好,那就把人送過來吧。”
......
從二房的院子出來,母子兩個走在村道上。
江大伯陰著臉沒吭聲。
閻婆子瞅了他一眼,“怎麼,杜氏答應了,你反而不高興?”
江大伯皺眉道:“娘,把梅娘送去二房,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閻婆子放慢了腳步,耐心解釋給兒子聽,“杜氏可不是秦氏,她的眼裡是揉不得沙子的,一旦江漓對她不忠,她絕對不會輕易饒了他,到時候夫妻反目,你以為二房還會有好日子過麼?“
江大伯頓了頓,“可是娘,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梅娘也喜歡上了江漓呢?”
閻婆子勾了勾唇,“那戲,就更好看了。”
她側身麵對著兒子,正色問道:“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也對梅娘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