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綁在木板上,跟頭準備宰殺的生豬似的,頭發散亂,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麵容。
不過身上那件月白色儒衫足可以證明,這頭生豬……哦不,這個人應該也是考生。
段二叔嘖嘖嘖地搖頭。
不用說,肯定是身子骨太差,經不起折騰,所以在考場裡暈厥了過去,或者猝死了唄。
往屆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沒什麼好稀奇的。
“造孽喲……”
他發出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感歎。
還沒感歎完呢,身邊的書童突然衝了上去,撲到那人身上,哭著叫道:“公子,公子您怎麼了!”
公子?
段二叔一個激靈,猛地瞪大了雙眼仔細看。
嘿,還真是自家侄子。
他急忙三兩步奔過去,在段秀身上來回摸索檢查,確定他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抬起頭,對著那兩個差役勃然大怒,“這怎麼回事?你們對我家阿秀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兩個差役本來不想得罪段家的。
但是麵對段二叔這番惡人先告狀的質問,心裡也難免來了氣。
其中一個差役正是被段秀咬了臉的那個,更是滿腹委屈加鬱悶,實在沒忍住,皮笑肉不笑地道:“段二爺這話可說差了,不是我們對段公子做了什麼,而是段公子對我們做了什麼。”
說著,他刷的扯下了臉上包紮的布條,指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您看看,這就是段公子給我咬的,幸好是在臉上,隻是破了相而已,要是咬了脖子,我這條賤命可就交代在他手裡了!”
圍觀群眾嗡的一下炸開了鍋。
“啥?咬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吧?”
“誰說不是呢?我陪著我家少爺來來回回也考了十幾場了,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有考生在考場咬人的。”
“誒,我聽說被瘋狗咬傷的人,發起病來就是這樣的!那可是絕症,治不好的,而且還過人……”
這話一出口,人群瞬間如潮水一般,倒退三丈遠。
個個臉上都是懼怕的表情。
笑話,彆看那位段公子已經被綁住了,萬一人家發起瘋來掙脫了呢?若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可就完犢子了!
見此情景,段二叔的臉皮狠狠地抖了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阿秀咬人?無緣無故,他為何咬人?”
“這就要問段公子了。”
那差役瞅了眼木板上動也不動,跟個活死人一樣的段秀,“段公子不光咬了我,還有更過分的,他竟然……竟然當眾毆打主考官蘇大人,蘇大人的眼睛到這會兒都還腫得睜不開呢!此事所有人皆可作證,不信段二爺儘管問去!”
毆打蘇清堯?
這,這怎麼可能呢?
段二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秀一向穩重又聰明,而且最會審時度勢,毆打蘇清堯對他有什麼好處?對段家又有什麼好處?
他不信!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另一名差役又補了一句:“因著段公子的惡劣行徑,蘇大人已經下令廢除了他過往所有成績,並且永世不得應考。”
段二叔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要不是下人眼疾手快接住了,隻怕腦袋都要磕出個包。
“二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是趕緊先帶著公子回府吧!”看著木板上毫無生氣的段秀,書童心疼極了。
段二叔總算清醒了過來,忙叫人把段秀抬上馬車。
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直到馬車徹底消失在了視野中,眾人這才放心大膽地議論起來,說啥的都有,惋惜的,同情的,幸災樂禍的,也有個彆聰明的,提醒大家少說兩句,當心禍從口出什麼的。
人群中,杜若垂下眼眸,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
看來藥效發揮得不錯呀,段秀果然如她預想的那般,當眾出醜,前途儘毀,將來充其量也就是個富貴翁的命。
有了這個汙點,這輩子都彆想爬到高處!
對於段秀的遭遇,杜若隻想送他兩個字——活該。
當初是段秀主動宣戰的,考不贏就玩陰的,嗬,那就看誰陰得過誰!
不過以段家睚眥必報的臭德行,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後麵指不定還憋著什麼大屁呢,所以還是要提高警惕才行……
杜若一邊走,一邊聽秀山書院的學子們嘀咕著段秀的事。
時不時還附和地點個頭。
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懵懂樣子。
一行人開開心心地回了縣館。
府試已經全麵結束了,現在隻要坐等出榜就行,正常情況下,榜單會在這兩天內貼出來,之後大家就可以回烏頭縣了。
當晚扁豆豆做東,點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請顏夫子和兩位廩生,以及同窗們一起吃飯。
當然還包括了杜若跟江夫子。
飯桌上,趁大家酒足飯飽之際,顏夫子說起了回程的安排。
“這次就不坐船了,改走陸路。我已經聯係好了幾輛馬車,過兩天就動身。”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成。
馬車好啊,可不想再坐船了,太恐怖了,誰知道會不會又倒黴遇上水匪呢?
杜若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打聲招呼,“夫子費心了,不過我還有點事,要耽擱幾天才能回去,阿湛就拜托夫子看顧了。”
眾人齊齊看過來。
“大嫂,你不跟我們一起走?”江湛忙問。
“是啊,這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杜若笑著解釋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已經報名參加了幾日後的杏林大會,想留下來見識見識,所以暫時就先不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恍然大悟。
扁豆豆拍案而起,“好!以江大嫂的本事,必定能夠大放異彩,我也想留下見識見識!”
反正他有錢又有閒,也不著急考秀才,玩幾天再回去根本無所謂。
其他學子麵麵相覷。
其中一個落榜生也弱弱地舉起了手,“那個,我也想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