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吉郡王府那邊,沈京斌離開後,蘇錦繡也就沒有了顧忌,這才詳細問起了李宵關於蘇清慈的所有事。
確認蘇清慈早在八年前就死得透透的了,她的心總算徹底放了下來。
下人很快擺上了豐盛的午膳。
飯後,蘇錦繡在院子裡消了一會兒食,然後便進了臥室休息。
她一向注重保養,因此有午睡的習慣。
隻是今兒不知道什麼緣故,翻來覆去的,怎麼睡都不安穩,心裡麵像塞了團業火,上不來下不去,燥得很。
最後實在受不了,乾脆起了床。
聽見屋裡的傳喚,尚春很快端著一盆溫水走了進來,笑道:“時辰還早呢,王妃怎麼不多睡會兒?”
蘇錦繡抬手撫了撫額,“不睡了,頭疼。”
“頭疼可不是小事。”尚春的語氣裡充滿了關切,“要不要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不必了,隻是有些疲乏罷了。”
蘇錦繡坐到梳妝台前,接過尚春遞過來的濕帕子,在那張略顯平庸的臉上輕輕摁了摁,抬眼望見鏡子裡的自己,突然怔了一下。
半晌幽幽地道:“你說,蘇清慈怎麼就那麼好命呢?”
這話,尚春有點不敢接。
她一邊透著鏡子觀察蘇錦繡的神情,一邊努力揣測著主子的心思。
蘇錦繡卻並沒指望著她接,自顧自地往下說:“當初,我明明跟那拐子講好了的,他也答應了我,一定會將蘇清慈賣進最爛的煙花之地,讓她下輩子過著千人枕萬人騎,生不如死的悲慘日子。可為什麼,兜兜轉轉,她最後竟然陰差陽錯地嫁給了江墨年……”
尚春頓時就明白了。
王妃這是心裡不平衡了。
“嫁給江墨年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尚春的眼珠子滴溜溜轉,鄙夷地撇了撇嘴,“江墨年再有才華,再大名鼎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農家子而已,哪裡比得上咱家郡王爺出身高貴……”
“你懂什麼!”
沒等尚春說完,蘇錦繡忽地發了怒,忿忿地將手裡的帕子扔進了盆裡。
啪一聲,水花四濺。
“那年兄長從京城回來,絮絮叨叨了半個月,說那江墨年生得如何如何俊俏,文采如何如何出眾,對待發妻又是如何如何專情,甚至為了她,連公主都不稀得看一眼。”
“憑什麼?她蘇清慈何德何能,能覓此良人?”
“她配嗎?!”
蘇錦繡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發高亢,“跟她相比,你再看看我嫁的男人,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整日裡在青樓妓院裡鬼混,今兒抬一個姨娘,明兒納一個花魁,這偌大後院都要塞不下了。”
“他嫌我姿色尋常,十天半個月也不來我院裡一回,有時候出趟門,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人。”
“我這個郡王妃,當得跟個寡婦有什麼兩樣?”
尚春急得差點去捂她的嘴,“哎呀王妃,這話可不興說啊。”
她疾步走到門口張望了兩眼,確認沒被人聽見,這才回身進來。
開始安慰自家主子。
“王妃,您這樣想可就大錯特錯了。是,江墨年是千好萬好,可他有一樣不好,那就是娶了個克夫的婆娘,早早地就被克死了。他一死,您再看看蘇清慈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婆婆不喜,時運不濟,沒幾個月不也跟著一起去見閻王了麼?”
“如今她的屍骨早不知道喂了哪隻耗子了,而王妃您還活得好好的,在世間享受榮華。所以說到底,還是您贏了。”
尚春跟在蘇錦繡身邊幾十年,自然最懂她。
而這番話,也說到了蘇錦繡的心坎裡。
蘇錦繡從小就愛跟蘇清慈攀比,容貌跟身份是天生的,比不過蘇清慈沒辦法,可連琴棋書畫跟女紅廚藝,無論她如何努力,也樣樣不如這個妹妹。
眼看著蘇清慈即將嫁入吉郡王府,成為高高在上的郡王妃,蘇錦繡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於是心一橫,買通了蘇清慈身邊的丫鬟婁冬兒,偷偷將蘇清慈賣給了拐子。
而自己則順勢頂替了嫡妹,如願嫁進了郡王府。
雖然跟丈夫的感情並不融洽,可一想到蘇清慈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她就覺得很滿足。
直到今天……
不過尚春說得對,跟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計較的,蘇清慈長得比自己美,嫁得比自己好,生的兒子都比自己的兒子爭氣,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死了。
而自己還活著。
這就夠了。
蘇錦繡堵塞的心終於通暢了些,臉上也有了笑容,“好了,幫我梳頭吧。”
尚春暗暗鬆了口氣,“是,王妃。”
“哦對了,等會兒吩咐廚房,熬一盅蓮藕豬舌湯放著,等晚點斌兒回來喝。”蘇錦繡吩咐道,“斌兒近來有點上火,喝這個效果好。”
“知道了王妃。”
尚春手腳麻利地替蘇錦繡挽著發髻,一邊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世子去了好幾個時辰了,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蘇錦繡嗯了聲。
等斌兒回來,就知道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
如果那杜氏真像斌兒說得那般美貌,想必禹王也抵抗不了,隻要禹王動了心思,江家輕則丟人,重則丟命。
嗬,最好是丟命。
畢竟骨肉分離是件很痛苦的事,還是早早地送江漓他們兄妹幾個去地底下見蘇清慈吧!
蘇錦繡的唇邊微不可見地揚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