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一夜白頭。
她強撐著身體,買來了上等楠木棺材,將兒子臉上已經乾涸的血漬一點點擦乾淨,親自為他換上壽衣,放進了棺中。
還在廳中設置了靈堂,命人一家家去報喪。
甚至花重金請來了好幾撥超度的,有僧人,也有道人,還有跳大神的。
整個吉郡王府仿佛變成了戲台子,唱什麼的都有,此起彼伏,喧鬨不休。
看著這一幕的蘇錦繡滿意極了,溫柔地撫摸著兒子毫無血色的臉,笑著說:“我的斌兒,最喜歡熱鬨了。”
蘇錦繡越是冷靜,下人們就越是害怕,個個瑟瑟發抖,走路都不敢出聲兒。
管家實在受不了了,借口出去買紙錢,縮著脖子走出掛滿喪燈和白布的大門,站在那條熙熙攘攘的武林大街上,神經才逐漸放鬆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娘誒,王妃那個樣子太恐怖了,感覺隨時會崩潰殺人。
還不如大哭一場呢……
正抄著手、唉聲歎氣地往紙馬鋪走,忽然前方一陣騷動,緊接著,敲鑼打鼓的喜樂就傳進了他的耳朵。
管家現在有點聽不得這死動靜,皺眉疑惑地勾頭去瞧。
隻見迎麵走來一行十幾個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或抬著禮盒,或挑著擔子,或捧著大雁,所有東西都用紅綢帶捆紮著,還有個助興的鼓樂班子,在一旁吹吹打打,好不熱鬨。
領頭的是一男一女。
女的胖乎乎,眯著眼一臉喜慶,看打扮像是個媒婆。
男的約莫二十來歲,又黑又瘦,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青布長衫,笑得合不攏嘴,見人就唱:
“啊?你問我乾啥去?陪我兄弟提親去呢!”
“哪家閨女?那你可聽好了,正是當朝國子監祭酒段老大人的嫡親孫女——段家大房三小姐!”
“什麼?你竟敢說我兄弟不配?絕配頂配天仙配!我家兄弟可是耳縣第一大才子,縣案首薑遠橋薑公子!”
“啥啥啥?你沒聽說過?那是你孤陋寡聞沒見識,回家多讀點書吧笨蛋!”
一路走一路得意洋洋地宣揚,又說他家兄弟長得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得段家小姐青睞什麼的,聽得圍觀人群一愣一愣的。
有人表示不信。
段家近來是諸事不順,名聲受損,生意慘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段家嫡女再怎麼掉價,也不至於淪落到嫁給區區一個秀才吧?
也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連道“恭喜恭喜”,然後跟在隊伍後麵跑,想去看看怎麼個事兒。
薑遠橋穿著嶄新的藍色錦衣,騎著租來的高頭大馬,彆提多威風了。
見薑老大越說越不像話,不悅地皺眉提醒道:“好了大哥,少說點!”
薑老大一副無所謂的屌樣,“怕什麼,我又沒說錯,本來就是段家小姐先勾搭的你啊……”
瞥見薑遠橋黑沉的臉,到底訕訕地住了口。
很快隊伍就停在了段府大門前。
聽著外麵傳來的鑼鼓聲,段二爺得意地笑,“還真是迫不及待呢,這麼早就到了,連鼓樂班子都請上了,看來江湛對這門親事頗為重視啊。”
段二夫人也覺得甚是解氣,“那杜氏三番兩次地拒絕,不給我們臉,如今怎樣?還不是得乖乖地登門提親?這胳膊呀,哪裡擰得過大腿。”
說著拍了拍侄女的手,“綺兒,你不方便露麵,且在後麵聽著就是。”
段綺點頭照做。
段秀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他和江湛過節太深,萬一江湛看見他,想起曾經的不愉快,後悔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