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裡,不知道誰先罵了一句。
“呸!王二那狗東西,就是這隻蠢鳥!”
“就是!自己沒腦子,隻會跟著彆人瞎起哄,活該!”
一時間,罵王二的聲音到處都是。
孫夫子站在人群前,聽完這個故事,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光。他摸著胡子,慢慢點了點頭。
這個故事,比任何說教都有用。沒有點名道姓,卻把道理說得清清楚楚,也給所有人留了麵子。
確實高明。
就在大家還在議論的時候,齊文昊話鋒一轉。
“學舌的鸚鵡,固然可恨。但那個設下陷阱的獵人,更要提防。”
他拿起桌上的白紙,給眾人看。
“鄉親們一輩子種地,免不了要跟地契、借條這些東西打交道。可白紙黑字,有時候也會騙人。今天,我就教大家幾個簡單的法子,辨彆真假文書。”
這話一出,所有村民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這可是天大的事,比聽故事重要多了。
齊文昊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看印泥。”
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印泥盒,又拿出一張紙,蓋了個章。
“大家看,新蓋的章,顏色鮮紅,油光發亮。可如果是一張存了一兩年的舊契書,上麵的印泥顏色,就會變得暗沉,發烏。要是有人拿著一張說是去年的借條來找你,上麵的紅印章卻跟剛蓋的一樣,那你就得小心了。”
村民們伸長了脖子,看得特彆仔細,連連點頭。這個法子簡單,一看就懂。
“第二,看紙張。”
齊文昊拿起桌上那張白紙。
“新紙,平整乾淨。可放久了的紙,就算保存得再好,邊角也會自然發黃,紙會因為受潮又晾乾,出現一些細微的毛邊。有人想做假,會故意把紙弄臟弄舊,可那種舊,是浮在麵上的,跟真正放久了的舊,完全不一樣。你們用手撚一撚紙的邊緣,就能感覺到不同。”
他又拿出一張不知從哪找來的舊書頁,讓前排的村民傳著看,親手感受。
這下,連後排的婦人都擠上前來,想要摸一摸。
“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點,看簽名。”
齊文昊拿起炭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每個人寫字,都有自己的習慣和力道。我這個‘齊’字,第一筆習慣重一些,最後一筆習慣輕一些。就算有人模仿我的字,他能模仿個七八分像,卻模仿不了我寫字時的這份力道和習慣。”
他看著眾人,一字一句的說。
“偽造的人,他不是在寫字,他是在畫字。他的筆跡,會不自然,會停頓,會發虛。隻要你們看得夠仔細,就一定能瞧出破綻!”
這三個法子,一個比一個實在,全都是能用得上的乾貨。
村民們聽得很入神,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後怕的表情。他們想起自己家裡那些壓在箱底的地契借條,恨不得現在就衝回家,用齊秀才教的法子,好好檢查一遍。
人群前的孫夫子,此刻已經完全愣住了。
他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卻從沒想過,書本上的知識,還能這麼用。
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對普通百姓來說,卻是能保住身家性命的真本事!
這才是真正的學以致用,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
他看著那個在場中不慌不忙說著話的年輕人,心裡那點不服氣,徹底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肺腑的敬佩。
一堂課,很快就講完了。
齊文昊收起紙筆,對著眾人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