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看到外屋地上的四隻獵物,兩隻兔子隻在後頸有個小小的傷口,兩隻野雞則都是一箭致命,射中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
秦心月自幼習武,雖主攻劍法,但拳腳和射箭也下過苦功,看到這精準的箭法,她心中暗自意外。
若李逸是軍武出身或江湖人士,有這樣的箭法不足為奇,但李逸隻是個山村農戶,這水平就著實厲害了。
“雪兒,這些獵物都是李公子打的?”她轉頭問白雪兒。
白雪兒揚起下巴,語氣滿是驕傲:“是呀!夫君打獵可厲害了,每次進山都能有收獲。”
“他這打獵的本事是跟誰學的?”秦心月追問,不是她疑心重,而是經曆過背叛後不得不處處謹慎。
白雪兒想了想,回答道:“夫君說,公爹以前是村裡最厲害的老獵戶,他的本事都是跟公爹學的。”
秦心月點頭,沒再多問。
於巧倩心思玲瓏,善於察言觀色,看出秦心月心存防備卻沒有點破,她最了解白雪兒,心裡藏不住事,有啥說啥。
相處幾日,於巧倩也看出秦心月不簡單,她雖常冷著臉不愛說話,但言行舉止都透著禮數,一看便知家世不凡,吃雞肉和麅子肉時,她都表現得十分平靜,仿佛早已習慣,隻有昨日吃麵條時神色才略有失態。
於巧倩不會多管閒事,她自己都是進過大牢的人,就算秦心月是官府緝拿的逃犯,她也不覺得奇怪,昨日她已借機跟李逸提過,看自家夫君的反應似乎並不在意。
“秦姑娘,我來給你換藥,夫君說,今日換完,你就不用再敷藥了。”於巧倩端著藥碗走過來。
“有勞倩兒姑娘。”秦心月輕聲道謝。
炕上,秦心月閉目躺著,於巧倩動作輕柔地給她換藥,屋內一時寂靜無聲。
眼看藥就要換完,秦心月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巧倩姑娘和雪兒姑娘,都不像是普通農戶家的女兒。”
於巧倩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恢複如常,輕聲回答:
“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齊武帝一統天下後,我和雪兒跟許多人一樣成了反賊家眷,家裡男丁充軍,女眷便被贈予農戶為妻。”
稍作思量於巧倩繼續說道:“我和雪兒還算幸運,夫君他....待我們很好。”
於巧倩的話與秦心月的猜測不謀而合,大戶人家怎會把女兒嫁給山村農戶,唯有這種獲罪入獄的情況才說得通。
秦心月沒有絲毫輕視,她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於巧倩她們入獄後尚且有一線生機,而她若是被抓,隻會落得個菜市口斬首示眾的下場。
沉吟片刻,她又問道:“巧倩姑娘,可會覺得不公?心中可有怨恨?”
於巧倩苦笑著搖了搖頭:“成王敗寇,王朝更迭,我們這些普通子民又能有什麼選擇?好在如今天下一統,不會再有戰亂了。”
秦心月一聲長歎,語氣中滿是悵然:“成王敗寇,自古皆是如此……”
於巧倩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端倪,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位秦姑娘的身份,定然比她們尊貴得多,或與某位藩王有著密切關聯。
另一邊,李逸走到張繡娘家附近,剛好遇到挖野菜回來的大丫和豆子,姐弟倆挎著半籃枯黃的野菜,小臉蛋凍得通紅,看到李逸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三叔!”兩人齊聲喊道,快步迎了上來。
豆子想到什麼,轉身邁著小短腿跑回院子,一邊跑一邊喊:
“娘,三叔來了!他還帶著梯子呢!”
屋裡的張繡娘聽聞,扶著牆壁慢慢走出來,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柔和了幾分:“三兄弟,這是要乾啥?咋還帶著梯子來了?”
李逸指了指屋頂,語氣自然:
“嫂子,你這屋頂露著這麼大的窟窿,不修繕一下,過幾天下雪可有的罪受,我來幫你修理修理。”
張繡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眼神裡滿是感激。
昨夜降溫,她們娘仨凍得縮成一團,蓋著單薄的被褥熬到天亮,而她的腰傷就是上次上房修繕時摔的,如今再也不敢輕易上去,萬一真摔癱了,兩個孩子就沒人照顧了。
“有勞你了,三兄弟,你可得當心些啊!”張繡娘站在下麵,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語氣滿是擔憂。
以前隻覺得李三懶,遊手好閒還愛說渾話,這幾日相處下來,她才發現,李三乾起活來其實手腳十分利落,待人也實在。
對張繡娘來說難如登天的屋頂修繕,李逸隻用了幾分鐘就搞定了。他踩著梯子爬上屋頂,將破舊的茅草清理乾淨,再鋪上帶來的新茅草,用木杆壓實,又順便檢查了屋頂其他區域,確保沒有遺漏的破洞。
全程,張繡娘都站在下麵緊緊盯著,時不時叮囑一句“慢著點”,是生怕李逸腳下打滑摔下來。
“好了嫂子,這樣就沒問題了。”
李逸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今天不早了:
“明天我再過來,幫你把窗戶和門也修一下,這樣等過冬也能暖和些。”
“哎,好……”張繡娘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沒有再客氣,雖然李逸總說這是彌補之前的過錯,但她心裡已經默默記下了這份恩情,想著日後有機會,定要好好償還。
而現在,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家裡沒有男人,自己又摔傷了腰,連過冬的糧食都沒囤夠。
若不是李逸突然醒悟,送回了糧食還來幫忙,她們娘仨真不知道該怎麼熬過這個冬天。
看著修繕完好的屋頂,張繡娘心裡湧上一股暖流,眼眶也悄悄紅了。
李逸見狀假裝沒看見,繼續給張繡娘按摩,結束後他沒有逗留:
“嫂子,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過來,大丫,豆子,三叔明天再來看你們。”
“三叔慢走!”兩個孩子齊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