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既顯冷靜,又顯可愛。
傅翊沒覺荒唐。
他正色答道:“很大。”
同時朝吳巡伸出手:“去拿紙筆來。”
吳巡呆愣愣地回過神。
方才那番話,明明離經叛道,的確全然不符禮製法度,但不知何故說得他跟著心潮澎湃起來。
“我……我去問裴府的人要!”
吳巡馬不停蹄地去了,又狂奔著回來,一口氣都顧不上喘,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給加水磨墨。
傅翊與程念影已來到竹凳前坐下,傅翊提筆,認真地給程念影畫起圖來:“帝陵多分內外二城,有這樣大……周圍再有皇親重臣陪葬,如星拱月。”
“陵墓之下,簷牙高啄,廊腰縵回,亦有寢殿偏房……”
程念影盯著紙上慢慢浮現的線條,拚湊出一個堪稱雄壯的墳塋。
它已不該叫墳塋。
它是陵。
與丘一般。
我死後會睡在像大山一樣的墳堆裡。
我愛的人,愛我的人,會葬在我的身側。
我的靈魂有歸處。
程念影咂咂嘴,不由認認真真地讚同道:“它真的很大。”
傅翊心間微動,有被可愛到。
他擱下筆,抬起頭,真切地笑道:“是啊。”
*
另一廂,梁王大步走在前麵,頗有些氣勢洶洶的味道。
這一行人間,他地位最高,旁人急追不上,也不敢攔。隻是大老爺心頭暗暗發緊,這是急著做什麼?
梁王卻是悶頭走半晌,突地一回頭:“這是往哪裡去的路?”
大老爺步子一頓:“?”
後頭的跟著猛然頓住,險些你絆我,我絆你。
梁王尷尬地輕咳一聲:“也沒個領路的。”
大老爺:“……”
那不是您走太快了?
“我來給梁王領路。”裴元緯分開人群,三兩步跨到了梁王前頭去。
氣氛有一瞬的微妙。
梁王低聲道:“……先前聽小禾說起裴府四房如何如何好,若不嫌,引本王去院中說說話吧。”
裴元緯眉眼動都沒動一下:“院內有女眷,不便引梁王前去。梁王若無事,不如與我去書閣鑒賞孤本。”
要一個武將去書閣鑒賞什麼孤本,聽來就怪異。但梁王點了頭。
當即剩下殷輝義清了清嗓子,主持起大局:“我知曉諸位心中定有疑惑萬千,不如由我來為諸位解惑吧。”
大老爺忙客氣道:“不敢不敢。”
殷輝義:“客氣客氣。”
一番文人拉扯後,也是拉扯到了前廳去。
“其實陛下駕崩前,還留有一封未來得及發出的遺詔。”殷輝義落座,一手執茶盞卻並不喝。
他停頓片刻,正色道:“世人皆知,梁王殿下為我大桓平定戰亂,才至今未娶。”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但誰清楚內裡?清楚的誰又敢提?
“直到不久前,禁軍江指揮使意外在民間找到了梁王流落在外的骨肉,陛下慨歎於梁王對大桓的忘我付出,決心要將對這梁王的骨肉補償良多!”
“於是先將她的名字載入了玉牒,又賜奴仆若乾,允她有自己的府兵……”
小禾由誰所出不重要,她的父親認可了她的身份,她將從她的父親手中繼任權利,且是她父親唯一的骨血,這很重要。
她的母親和具體的來曆,隻要上位者想,便有一萬種編撰的辦法。
殷輝義說起這番話來,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裴府眾人聽得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