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廂,楚琳拉著裴元緯直走出去老遠方才停住步子,兩人的掌心都浸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裴元緯不由將楚琳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藉由這個動作來定住彼此的心神。
“你怎知我們在此?是大哥命人去請你的?”裴元緯語氣微沉。
楚琳微微蹙眉:“若不是我來,旁人拉得住你?”
裴元緯垂著眼,便又顯得眉眼陰鬱冷漠。但楚琳知道他一貫長相偏於如此,便隻是也將他的手抓緊,道:“大哥是怕你衝動。”
“無人能做一輩子的聖人,他要為整個裴府考量。”
“那個人……原是梁王?今日登門也好,從前一顆心總似高懸,餘生每一日都過得不踏實。而今知曉了一切,心底反倒失了波瀾。”
楚琳一邊說,一邊不輕不重地吐了口氣。
原來那些驚懼、痛楚,早在這些年與裴元緯的相互扶持間,被消解乾淨了。
“隻是我聽裴霂說,儲君是怎麼一回事?”楚琳的語氣這才帶出點驚奇,“我實在聽不明白!”
裴元緯立時顧不上梁王了,細細與楚琳說起來。
“我實在想不到,他們意欲何為?朝中其他人又豈會放縱他們如此行事?”
“意欲何為?若實在想不到原因。”楚琳頓了頓,“那或許便隻是他們在順心而為,才不能以常理推測。”
楚琳說罷,立即又道:“此事還得與大哥他們商議!”
裴元緯點點頭,拋開方才那點對大哥支使自己媳婦的不快。
等來到前頭,裴府的大老爺卻也正在等他們,此外裴元緯其他幾個兄弟也在。
“那位殷學士……”裴元緯開口問。
“他與自己兒子說話去了。”大老爺滿臉肅色,“今日梁王三人登門,他們三人何等身份……我覺得不似玩笑。”
“既然他們不當做玩笑,裴府也不能當做玩笑!”
大老爺話剛說完,三爺猶疑著接上了話:“大哥……此事、此事你不覺得荒唐嗎?恐怕傅翊利用我等啊!”
大老爺反問:“你我有何可利用之處?”
三爺短暫地噎了一下。
那確是暫時沒想到自己有什麼可利用的地方。
“但傅翊行事,本就難以推測,隻怕我們成其中一枚墊腳的小棋子也說不準。”
“或許他會如此,梁王呢?殷學士呢?殷學士可不傻。”
大老爺說完,思忖片刻,先轉頭給了定心丸道:“老四,你們房裡的事不必憂心,我管束府中向來嚴厲,絕不會有風言風語。”
“裴府又自來上下一體,往後也一樣是齊心攜手。”
“我雖未入仕,但也知道一個道理。將士上了戰場,絕不能動搖自己的軍心。”
“不管傅翊發了瘋也好,失了心也罷。若我們先自覺荒唐,去了三分底氣,又如何向上走?”
“裴府之勢放到禦京去,雖然算不得什麼。但螻蟻尚有三分力。將軍披甲上陣,你我至少能做肩頭那塊甲吧?”
“難道你們更想做康王府那樣的?”
自皇帝駕崩後,康王府可就成了近來禦京城中最大的笑話。
大老爺這一番話說下來。
三爺搶著先擺了擺手:“大哥哪裡的話!我們豈會做那樣的人?”
“大哥說的是!”
“不錯,若旁人覺荒唐,我裴府便更不能覺荒唐。力氣雖小,但也是小禾的後盾。”
大老爺滿意地點點頭:“自古走向興盛的家族,都是這般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而走向衰弱者,大都始於手足間的互戕。”
他斬釘截鐵道:“裴府,隻會更好!”
*
裴府引人驚駭的這出熱鬨好像就這樣悄然地又歸於了平靜。
傅翊一行人暫且留了下來。
考慮到這三位之間的複雜關係,裴府還很花了些心思,將殷輝義下榻之所,設在了梁王與傅翊之間。
“此地不比禦京舒適,還請郡王擔待一二。”楚琳借口送些起居之物,來見了傅翊。
傅翊又恢複了程念影初見時的模樣,言笑晏晏,氣質無害。
他朝楚琳行了晚輩禮,道:“我卻覺得河清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