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會覺得失望。”
“那你都記得些什麼?”
“記得些碎片……”
“碎片?”
傅翊道:“比如你說佟禦醫是庸醫,而後你到我床榻上來,為我暖手,我喚你作‘娘子’,不過你不怎麼喚我作‘相公’。”
“比如我站在府中,看著一張與你肖似的臉,但我知那不是你。心中一時怒意起,隻想找到你。”
“比如你不知跑到了何處去,我站在一處似鋪子的地方,周圍圍著許多人。我好似在等你,等你終於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感覺到愛恨交加,強烈到難以忽視,也難以忘記。”
“還有我見你哭,那似是你第一回哭吧?那是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明明你倚在我懷中,我卻尤覺不滿足,恨不能將你牢牢抓住,融為一體般。”
“我記得這些散碎的畫麵……”
“記得更深的是當時伴隨而來的感情。記得我見你時的心情大好,記得你不見時的惱意,記得盼望你愛我的不滿足,記得恨不能將你抓住,又不舍傷你……”
“我雖然沒了從前的大部分記憶,但我隱約知道,我應當是個並不常有波瀾起伏的人。我應當是聰明的吧?世間的事對我來說,也並不算難?”
“我強烈的愛與恨,都是你帶來的。”
他說:“我想我很是愛你。”
程念影徹徹底底地愣在了那裡。
她自然知曉傅翊愛她。
否則豈會為她做這樣多的事?
但傅翊從來是不會這樣說的。
失去記憶的丹朔郡王,眼下如第三人般冷靜理智地剖析著自己的愛意,坦誠直白。
比程念影想象中還要重逾千斤。
傅翊笑了下:“你若見我失憶,對我失望,就此放下我,可怎麼是好?”
程念影喉間艱澀,她將傅翊抱得更緊,低聲道:“我不會放開你的。”
傅翊摸了摸她的頭:“剛醒來時,我一直在想,失去記憶前的我,得到你的愛了嗎?”
他抬起另一隻手輕貼住程念影微微突起的腹部:“我得到了,是不是?”
程念影用力一點頭:“嗯!”
“那太好了。”傅翊合上眼,露出更深的笑容。
*
程念影在郡王府留宿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傅瑞明送她回宮。
傅翊披著衣衫,在院中踱步,重新適應自己的雙腿。
吳巡推門進來,見到在程念影走後便又恢複了滿麵漠然的主子,他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道,主子倒還是從前那個主子,敏銳非常。
佟禦醫最擔心的事也就沒了。
隻是忘了些東西,不要緊,不要緊!
“主子喚我來是……”
傅翊扭臉看他,語氣微肅:“找個穩婆來。”
吳巡忍不住咧嘴笑了:“是不是還要找個慣會給牲畜接生的婆子?最好還得有個廚娘……”
不管失不失憶,在麵對有孕這事上,主子還是一樣的反應啊!
傅翊挑了挑眉:“看來我已找過了,該學的學過了?不知學到哪裡了?”
吳巡想到那慘不忍睹的廚房:“呃,要不還是主子您親自先問問廚娘吧。”
吳巡說罷就扭身去找人。
出門撞上佟禦醫,佟禦醫問:“如何?主子真不是裝的?”
吳巡搖頭。
主子如今哪兒還敢騙陛下啊?
吳巡很快找到了廚娘,接生婆,還有獸醫。
廚娘閒得都快長毛了。
她聽吳巡一說,頭痛起來:“天娘哎,貴人還要從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