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予安睫毛輕顫,淚花噙在眼裡,眼睛紅紅的看著他。
她問道:“你知道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有多艱難嗎?”
謝無咎微微一愣,搖了搖頭,又輕輕點頭。
薑予安卻輕輕的笑了:“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挨餓受凍的滋味兒,也不知道餓到極致會去跟野狗搶食,險些被咬死,更加不知道,在寒冷的冬季冒著漫天大雪出去尋找食物的絕望。”
“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黑漆漆的洞裡,等著天明的滋味兒。”
“哪怕如此惡劣,如此絕望,我也沒有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我知道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薑予安仰頭看向星空,空洞的笑了:“我很愛惜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讓我用傷害自己的身體去達成目地。”
說到這裡,她有些難過的對謝無咎說道:“小舅舅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可是你不該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達成目地,我不是生氣小舅舅不對我坦白,我隻是生氣你為什麼不愛惜自己。”
謝無咎看著一臉難過的薑予安,心頭似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擊打了一下。
在沒遇到薑予安之前,他向來隨心所欲,也從未把自己的命當作一回事。
他對待敵人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術。
他不要命,也不惜命。
所以能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殺出一片天地。
可是現在,卻有個人心疼他的身體。
謝無咎有些恍惚了,他竟也值得被愛。
“五步蛇毒,毒性最強,哪怕是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你怎麼就篤定能活下來?”薑予安眉頭皺在一起,又問:“若是無人能解此毒,你又該怎麼辦?”
謝無咎老實的搖頭:“那蛇毒是稀釋過的,我事先也服用了解藥,我有六成把握。”
“若是你失策了呢?”薑予安又問。
她是神醫弟子的事,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謝無咎也不知道。
那天若不是她暴露了自己的醫術,隻怕誰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謝無咎垂下眼簾,苦笑一聲:“那便願賭服輸。”
他的命,早就該絕。
能活到今天,實屬萬幸。
“外祖父呢,他該怎麼辦?”薑予安又問。
謝無咎沉吟了一下,沒什麼底氣的道:“父親他身居高位,有家財傍身,哪怕沒有我,他也能過的很好。”
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謝無咎的傷口上。
他微微皺眉,不解的看著薑予安,她氣的臉都紅了:“疼不疼?”
謝無咎點了點頭:“疼。”
“若是你出了事,外祖父會傷心會心痛,我也會如此,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們兩人整日以淚洗麵?”
“不,不是的,我從未這麼想過。”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父親和薑予安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
他怎麼可能想讓兩人傷心呢?
薑予安一臉認真的告訴他:“若是你出了事,我們兩人根本不會開心,相反外祖父會一蹶不振,而我也會無人保護,若是我被欺負了,就再也沒人給我撐腰。”
“太傅府,也會逐漸沒落,任人欺淩。”
謝無咎沉默了,他微微攥拳,眼中有掙紮之色。
良久,他才抬頭看向薑予安。
他的喉嚨微微聳動,艱難的問道:“安安,若我是個紈絝,你還會如此心疼我嗎?”
“不管你是什麼人,隻要你活著,就有存在的理由,我堅信哪怕是最糟糕的人,他的身上也有閃光點,紈絝又不是十惡不赦,若是他改好了,他就是個好人。”
謝無咎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真的這麼想?”
薑予安重重點頭:“真的。”
不知為什麼,謝無咎看起來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