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相抬起頭看向薑玉婉,略顯渾濁的眼睛,在她身上淡淡一掃。
自小,薑玉婉就被抱到相府養著。
她金尊玉貴,被寵上了天。
要星星不給月亮。
吃穿用度,比公主相差無幾。
薑相早已經忘了她是抱養來的,打心眼裡認定,薑玉婉就是他親生的。
可是看著她的麵容,想到薑立行臨行前的嘶吼,他的心不由的顫了顫。
薑立書,要小心薑玉婉,還說她是白眼狼。
可明明最寵愛薑玉婉的,也是薑立書啊。
甚至為了薑玉婉,不惜對薑予安下死手。
薑相的心頭像壓了千斤巨石,聲音沉悶的問道:“立書臨走前,他說的那番話,是何意?”
薑玉婉身子一顫,像是被問懵了。
隨即淚如雨下:“爹爹這是什麼意思,三哥怎會說這樣的話?女兒自小與三哥親近,他流放女兒心裡比誰都痛,怎麼可能會說那般絕情的話。”
她捂著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哭得幾乎喘不過氣:“是不是有人在爹爹麵前搬弄是非,女兒冤枉啊!”
薑相眯起眼睛,盯著她顫抖的肩膀。
她自小就會裝柔弱,當年搶了薑予安的珠花,也是這樣哭著跪在地上,說自己隻是想替妹妹收著。
“冤枉?”他冷哼一聲:“立書從不無的放矢,善堂縱火案,你當真一點都不知情?”
“女兒真的不知情!”薑玉婉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委屈:“那日三哥來找女兒,隻說心裡煩悶,女兒還勸他莫要衝動。
後來他被抓,女兒嚇得魂飛魄散,怎麼敢摻和那些事?”
她膝行幾步,抓住薑相的衣擺:“爹爹若是不信,女兒可以現在就血濺當場,自證清白!”
說著,她竟從發間拔下一支金簪,尖銳的簪尖抵在了心口。
“你這是做什麼!”薑相一把奪過金簪,扔在地上,臉色鐵青:“府裡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添亂嗎?”
薑玉婉伏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女兒隻是想讓爹爹信我,三哥不在了,二哥瘋瘋癲癲,相府就剩女兒一個能指望的了。
女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為爹爹養老送終?誰來撐起這個家啊?”
這話恰好戳中了薑相的痛處。
他看著伏在地上的薑玉婉,鬢角的白發在燭火下愈發刺眼。
是啊,府裡如今人丁凋零,薑玄墨病得下不了床。
立書被流放,雲舟成了瘋子,清羽年紀尚小。
唯有玉婉,生得花容月貌。
他自小便按照王妃的規格培養她,在她身上花費了無數心血。
怎麼能因為一句話,就前功儘棄呢。
薑相無奈的歎息一聲,再睜開時,眼底的銳利已淡了幾分。
他扶起薑玉婉,語氣緩和了些:“好了,彆哭了。爹爹也沒說不信你,隻是立書那句話太過蹊蹺,讓爹爹心裡不安。”
薑玉婉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女兒知道爹爹憂心,可女兒真的是清白的。往後女兒定會好好孝順爹爹,絕不讓相府倒下。”
“三哥在牢房受儘了折磨,他神智不清說的話,爹爹可千萬不要當真。”
“如今相府如同風中殘燭,我們可不能再自相殘殺了爹爹,豈不是讓仇人暢快。”
薑相點了點頭,心神定了定:“玉婉,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再互相猜忌了。”
“隻要爹爹肯相信婉兒,婉兒就知足了。”
薑玉婉眼裡掠過一絲算計的笑意。
她算準了薑相舍不得她這個唯一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