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如利劍劈開夜幕,暴雨像是把整個天河都掀翻了,無情地傾瀉在崎嶇的山路上。林逸舟渾身濕透,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掙紮,昂貴的西裝早已成了糊在身上的破布。
“該死的天氣預報!”他啐了一口,抹去臉上的雨水。手機屏幕一片漆黑,徹底沒了生機。
作為土木工程師,他本該更謹慎些。但為了爭取那個重要的山區項目,他還是冒險進山考察,結果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了荒無人煙的山裡。
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前方山腰的輪廓——一座破舊的建築若隱若現。
求生本能讓他朝著那個方向拚命爬去。近看,那是一座小觀,門匾上“觀瀾觀”三個字已斑駁得幾乎難以辨認。觀牆漆皮剝落,牆角爬滿青苔,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
“有人嗎?”林逸舟拍打著木門,聲音在風雨中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出乎意料,門竟未上鎖,吱呀一聲開了條縫。他顧不得禮節,側身擠了進去。
外麵狂風暴雨,觀內卻是一片死寂。
林逸舟愣住了。與外觀的破敗截然不同,觀內異常整潔,青石地板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最詭異的是,明明外麵電閃雷鳴,觀內卻靜謐得能聽見自己濕衣服滴水的聲響。
“請問有人嗎?”他壓低聲音又問了一遍,莫名不敢打破這份寧靜。
轉過前院的影壁,主殿內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燭光搖曳中,一位身著青色道袍的女子正臨窗而坐,手捧一卷古書。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眉眼如畫,氣質清冷得不似凡人。燭光在她如玉的側臉投下柔和的陰影,整個人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器。
林逸舟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開口。女子聞聲抬眼,眸光清淡如水,不見絲毫驚訝,仿佛深夜有落湯雞闖入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住宿費,一晚三百。”她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先付後住。”
林逸舟張了張嘴,仙氣飄飄的形象和如此世俗的開場白形成了強烈反差,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個…道長,我手機沒電了,身上現金也濕透了。”他尷尬地掏出一把黏在一起的紙幣,“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避避雨,雨小點我就走。”
女子放下書卷,起身走來。道袍略顯寬大,卻掩不住她修長挺拔的身姿。她打量著他,目光在他濕透的西裝和狼狽的臉上停留片刻。
“隨你。”她語氣依舊平淡,“偏殿有間空房,自便。”
林逸舟長舒一口氣,連聲道謝:“多謝道長!等雨停了我一定重謝!我叫林逸舟,是個工程師,不知道長怎麼稱呼?”
“清微。”她簡短答道,已轉身走向一旁的長桌,提筆繼續書寫什麼,不再看他。
林逸舟識趣地不再多言,按她所指走向偏殿。經過院中時,他被角落一口古樸的石製水缸吸引。缸身布滿青苔,看上去頗有年頭。他喉嚨乾得發疼,便想舀點水喝。
然而當他拿起缸邊的木勺,伸入缸中時,卻驚訝地發現,以他工程師的眼光判斷,這口缸的容量不過五六勺水便能舀儘。可他一勺接一勺地喝,缸中的水位卻絲毫未降,清澈的井水依舊滿至缸沿。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又舀了一勺。依舊如此。
林逸舟猛地回頭,看向主殿內那個靜坐的身影。燭光下,清微的側臉平靜無波,仿佛對院中的異常毫無察覺。
這一刻,林逸舟終於意識到,他闖入的,恐怕不是一座普通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