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姐的加入,如同給“觀瀾文化”這台精密但略顯沉悶的機器注入了一股活蹦亂跳的強電流。她以驚人的效率整合了公司的信息網絡,同時以其八卦之火和直球性格,讓林逸舟的日常充滿了“驚喜”。然而,這種內部的熱鬨很快被一種來自外部的、不容忽視的壓力所打破。
這天下午,一位自稱“諸葛明”的中年男子來訪。他穿著合身的淺灰色中山裝,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氣質溫文儒雅,像是一位大學裡的教授。他遞上的名片也很簡單:“國家超自然現象與管理總局,政策研究部主任,諸葛明”。
“超自然現象與管理總局?”林逸舟看著這張材質特殊、隱有流光的名片,心頭一跳。這個機構名稱,聽起來就非同小可。他麵上不動聲色,熱情地將諸葛明請進那間複原的、用於會客的靜室。清微原本在院中閒坐,見狀也自然地跟了進來,坐在一旁,自顧自地斟茶,仿佛隻是尋常家眷。
火姐則在她自己的“作戰室”(由一間偏殿改造而成)裡,通過隱藏的攝像頭和傳感器,實時監控著會客室內的一切,並在林逸舟的隱形耳機裡低語:“老板,這人身份是真的,權限高得嚇人。數據庫裡關於他的公開資料很少,但保密層級是頂格。小心應對。”
“林先生,久仰大名。”諸葛明笑容和煦,語氣溫和,“‘觀瀾文化’近期聲名鵲起,尤其是您在古建築修複和傳統文化應用方麵的獨特見解,令人印象深刻。我這次來,主要是以個人身份,做一些學術上的交流。”
“諸葛主任過獎了,我們隻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嘗試。”林逸舟謹慎應對,親自為他斟上清微剛泡好的茶。茶香嫋嫋,氣氛看似融洽。
交談從古建築修複技法開始,諸葛明學識淵博,引經據典,儼然是位行家。但漸漸地,話題開始轉向更深層的地方。
“林先生的很多修複理念,尤其是對某些失傳工藝的理解,實在精妙,似乎並非完全源於現有的學術體係。”諸葛明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溫和卻帶著洞察力,“冒昧問一句,不知師承何處?或者,是否接觸過某些……未被主流記載的傳承?”
來了。林逸舟心中警鈴微作。他早已準備好說辭,將一切推給“家傳古籍”和“個人領悟”,言辭懇切,邏輯也勉強能自圓其說。
諸葛明耐心聽著,不時點頭,並未深究。然而,當林逸舟提到“觀瀾”二字的理念源於對水流、對時空的一種感悟時,諸葛明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一旁靜坐不語的清微。
清微自始至終未曾開口,隻是安靜地品茶,仿佛置身事外。但就在諸葛明目光掃過時,她忽然淡淡地說了句:“水無常形,觀瀾可知其勢;道隱無名,執著反失其真。”
這話如同禪語,乍聽之下與當前話題無關。諸葛明卻是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他轉向清微,態度明顯更鄭重了幾分:“這位……女士,見解非凡。不知如何稱呼?”
“家人,姓清。”林逸舟搶先一步,含糊介紹。
清微看了諸葛明一眼,隻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言。
諸葛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重新將話題拉回,但之後的交流,明顯更多了幾分試探性的玄學討論,而非單純的技術考究。他似乎在借助這些話題,觀察林逸舟和清微的反應。
會談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諸葛明始終態度謙和,如同一位真正的學者在交流心得。臨走時,他握著林逸舟的手,語氣誠懇:
“林先生,清女士,感謝二位的招待。‘觀瀾文化’的理念很有趣,希望你們能一直秉持初心,為社會帶來積極的影響。我們局裡也有一些關於古代能量場、建築風水與現代環境融合的研究課題,或許未來有機會合作。”
他將“積極的影響”幾個字咬得稍重,帶著不易察覺的提醒意味。
送走諸葛明後,林逸舟回到靜室,眉頭微蹙。火姐的聲音立刻從耳機裡傳來:“老板,他走了。談話內容分析完畢,試探意圖明顯,重點在你們的知識來源和這位清微小姐姐的身份上。另外,他在聽到‘觀瀾’二字時,心率有微弱異常波動。”
清微正在收拾茶具,動作依舊從容。林逸舟看向她,忍不住問:“剛才……你為什麼突然說那句話?”
清微將最後一個茶杯放回托盤,抬眼看他,目光清冽:“那人身上,帶著‘規矩’的味道。我之言,是告訴他,我們知‘勢’守‘真’,不越矩,亦不懼事。”
林逸舟心中了然。諸葛明代表的“超管局”,恐怕就是這個時代管理類似清微這種“非常規”存在的官方機構。今天的來訪,是一次溫和的敲打,也是一次初步的評估。
“他好像對‘觀瀾’這個名字特彆在意?”林逸舟想起火姐的分析。
清微端起托盤,走向門外,在門檻處微微停頓,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或許,他聽過觀瀾觀的故事。”
林逸舟怔在原地。觀瀾觀的故事?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難道他六十年前誤入的,並非一座無名的荒山野觀,而是在某個圈子裡,有著特殊意義的所在?
諸葛明的來訪,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漣漪之下,似乎隱藏著更深的暗流。林逸舟感覺到,他腳下的路,似乎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平坦。還債之路,恐怕還要先過了官方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