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空氣幾乎要凝結成冰塊。林逸舟在極度的社死和震驚中，勉強找回一絲理智。他幾乎是憑著本能，一把拉住清微的手腕（觸感微涼，卻異常真實），在火姐和客戶更加驚駭的目光中，近乎逃竄般地衝出了主殿，直奔他位於建築群後方的私人辦公室。
“砰”地一聲關上厚重的隔音門，將外界一切窺探和可能的竊竊私語隔絕在外，林逸舟才靠著門板，大口喘著氣，感覺自己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鬆。
清微則像個沒事人一樣，自顧自地打量起這間充滿現代感的辦公室。她的目光掠過巨大的曲麵顯示屏、懸浮的全息投影設備、智能升降書桌，最後落在那個恒溫恒濕、用來珍藏雪茄和名酒的水晶櫃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你……你……”林逸舟指著她，手指都在發抖，有太多問題堵在喉嚨口，卻不知從何問起，“你怎麼會在這裡？！那道觀……時間……還有，你那計算器哪兒來的？！”最後這個問題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清微轉過身，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拿著計算器索要八億七千萬的人不是她。她走到那張昂貴的真皮沙發前，優雅坐下，道袍下擺鋪散開來，與冰冷的現代家具形成鮮明對比。
“觀瀾觀，沒了。”她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林逸舟心頭巨震。
“沒了？什麼意思？”
“觀瀾觀所在，乃是一處時空節點，如同激流中的礁石，並非恒定。”清微用她那特有的、帶著古韻的語調解釋，內容卻如同科幻小說，“月前，那片‘水域’能量異動，節點不穩，道觀隨之隱入亂流，暫時……封閉了。”
林逸舟消化著這個信息：“所以……你等於是……？”
“用你們現在的話說，”清微非常自然地接上，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屬於這個時代的詞彙，“我‘下崗’了。”
林逸舟：“……”
一位守護時空節點千年（他猜測）的仙子，用“下崗”來形容自己的處境，這反差讓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清微繼續平靜地陳述，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既已下崗，便需謀生。下山後，方知世間萬物皆需‘錢’字開路。我身無長物，唯一能想到的穩定收入來源，便是找到尚在人間的債務人，追討舊債，以度餘年。”
她看向林逸舟，目光清澈而認真，仿佛在說“我找你討債是天經地義，合情合理”。
“你……你就憑著這個找到我的？”林逸舟指著她手中那張泛黃的欠條，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六十年過去，滄海桑田，她是如何精準定位到他的？
“契約已成，因果相連。”清微輕輕晃了晃欠條，“循著因果線，找到你，不難。隻是沒想到，”她環顧了一下這間奢華得過分的辦公室，語氣裡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彆的什麼，“你竟將‘因果’經營得如此……聲勢浩大。”
林逸舟老臉一紅，瞬間想起了自己打造的那個“深情人設”和到處宣講的“仙子點化”故事，尷尬得腳趾摳地。合著正主一直看著呢！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一點主動權，“你現在是打算……要回那八億七千萬？”雖然他現在身家豐厚，但八億七千萬現金也不是個小數目，更重要的是，這錢要是真給了，那樂子可就大了——知名企業家林逸舟真的砸巨資還給一位“仙子”六十年前的住宿費？這新聞能霸榜一整年。
清微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句讓林逸舟再次愣住的話：“不急。債，總要還的。但眼下，我更需一份穩定的工作，一個落腳之處。”
她看著林逸舟，眼神坦蕩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我看你這裡甚好，業務似乎也與‘觀瀾’有些關聯。你欠我錢，我無處可去，於情於理，你都該提供食宿，並給我一份差事，容我在此‘再就業’，以工抵債，也算兩便。”
林逸舟張了張嘴，看著眼前這位理直氣壯要求“包吃包住還安排工作”的仙子債主，一時竟無言以對。
討債是假（或者說，不全是真），找個地方“再就業”才是真？這邏輯……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他這精心打造的“觀瀾”帝國，這下是真的迎來“正主”了。隻是這正主，不是來接受供奉的，而是來……上崗再就業的。
“債主與負債人”的共生關係，以一種他做夢都沒想到的方式，正式確立了。而他有預感，這位“下崗再就業”的仙子，將會給他的生活和他的公司，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