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修複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仿製玉璽上那抹轉瞬即逝的光暈,以及腳下大地深處傳來的奇異共鳴,都清晰地告訴陳觀和龍局——他們觸及了某個不可思議的真相。
陳觀感覺自己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麻,那股暖流並未完全消退,反而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他體內緩緩暈開,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與厚重感。他仿佛能“聽”到腳下極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沉睡著,呼吸著,與他的心跳產生了微弱的同步。
龍局當機立斷,對同事使了個眼色。那名同事立刻走到門邊,警惕地守衛著。龍局則看向陳觀,目光銳利而複雜:“陳觀,你剛才有什麼感覺?”
“一股暖流……還有,好像地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呼應我手裡的這個。”陳觀如實相告,他舉起那枚仿製玉璽,此刻它又恢複了普通工藝品的模樣,但在他手中,卻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親昵。
“呼應……”龍局沉吟片刻,眼神變得果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更不是研究這驚天秘密的地方。陳觀同誌,我需要你帶上這枚仿製品,立刻跟我們走。”
“去哪裡?”
“去一個能隔絕一切探測,並且更接近‘源頭’的地方。”龍局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事關國運,甚至文明存續,請你務必配合。”
陳觀看著手中溫潤的玉璽仿品,又想起窗外那輪妖異的紅月和全球的混亂,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壓倒了猶豫。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好,我跟你們走。”
沒有多餘的廢話,龍局二人帶著陳觀迅速離開檔案館,乘坐一輛其貌不揚的黑色轎車,消失在夜色中。車輛並非駛向郊外,反而進入了市中心,最終開進了一個掛著某曆史研究院牌子的幽靜院落。
經過層層嚴密到極點的身份驗證和安檢,他們乘坐一部需要特殊密鑰才能啟動的電梯,開始急速下降。電梯顯示的樓層數字遠遠超過了普通建築的範疇。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陳觀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燈火通明,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無數工作人員在巨大的環形屏幕前忙碌,屏幕上顯示著全國地圖,以及各種複雜的能量流動數據。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間中央的一個巨大隔離平台,平台上方,道道柔和的光束交織,構成一個無形的防護力場。
但更讓陳觀心跳加速的,是一種感覺。一進入這個空間,他體內那股暖流瞬間變得活躍起來,仿佛遊子歸家。手中的仿製玉璽,再次散發出微光,雖然依舊微弱,卻穩定了許多。
“這裡是‘龍淵’,龍組的總部基地之一。”龍局邊走邊介紹,“我們腳下三百米深處,是古老的基岩層,能有效屏蔽各種探測。更重要的是,根據我們的勘測,這片區域的地脈能量異常活躍,與結界核心可能存在某種聯係。”
龍局將陳觀帶到中央平台前:“現在,嘗試把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手中的玉璽上。不要用力,隻是去‘感受’它,就像你平時感受那些古籍的歲月痕跡一樣。”
陳觀依言閉上雙眼,努力平複激動的心情。他拋卻雜念,將全部心神沉浸於手中的玉璽。他想象著它的曆史,它的沉重,它所代表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誓言。
起初是一片混沌。
但漸漸地,在一片黑暗的感知中,他“看”到了一點微光。那光點來自腳下極深極深的地方,溫暖、浩瀚、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古老與威嚴。它如同沉睡的巨龍心臟,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
而他手中的仿製玉璽,仿佛成了一個小小的接收器,與那遠處的巨大光點之間,產生了一條極其細微的光線連接。
就在連接建立的刹那——
轟!!!
陳觀的腦海仿佛有驚雷炸響!一幕幕破碎而宏大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衝進他的意識!
他看見,一位位身著冕服、氣度恢弘的帝王,在泰山之巔,手持一方真正的、散發著璀璨光芒的玉璽,祭告天地!
他看見,萬裡長城在崇山峻嶺間蜿蜒崛起,無數民夫的信念與汗水融入大地!
他看見,諸子百家坐而論道,思想的火花碰撞,文氣衝霄漢!
他看見,邊關將士浴血奮戰,金戈鐵馬,兵煞之氣直蕩雲霄!
這是……華夏五千年的文明史詩!是沉澱在這片土地之下的、浩瀚無邊的“文明底蘊”!
與此同時,他清晰地“看”到了籠罩在整個華夏上空的巨大“結界”。它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細微、玄奧的符文和意象(如山嶽、江河、文字、鼎紋)交織成的光膜,堅不可摧。但在結界之外,緋紅色的紅月能量如同狂暴的潮水,不斷衝擊著結界,激起陣陣漣漪。
陳觀猛地睜開雙眼,大汗淋漓,瞳孔中還殘留著文明的震撼景象。
“你看到了什麼?”龍局急切地問,他注意到平台上方的能量讀數剛剛出現了劇烈的峰值波動。
“我看到了……結界!還有,支撐結界的力量來源……”陳觀的聲音因激動而沙啞,“是曆史!是文明!是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沉澱了五千年的底蘊!”
他抬起手,福至心靈般地將體內那股暖流——那絲與文明長河建立的微薄聯係——引導至指尖,然後淩空虛劃。
他沒有筆,也沒有墨。
但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淡淡的金色光點彙聚,竟然勾勒出了兩個蒼勁古樸的篆體大字——
【鎮邪】
二字一成,一股難以言喻的肅穆、莊嚴、浩大的氣息瞬間擴散開來,整個地下基地的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凜,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掃過,滌蕩了所有焦躁與不安。
雖然這光字隻維持了三秒便消散於無形,但它的出現,無疑宣告了一個事實:陳觀,這個年輕的古籍修複員,真的能夠引動那守護華夏的神秘力量!
龍局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緊緊握住陳觀的手,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好!好!好!陳觀,你不是異能者,你是……‘執璽人’!是這片土地選中的守護者!”
然而,陳觀的臉上卻沒有太多喜悅,他感受著體內瞬間被抽空大半的虛弱感,以及腦海中結界外那持續不斷的紅色潮汐,語氣沉重地開口:
“龍局,結界很強,但紅月的衝擊也在變強。而且……我感覺到,在西北方向,結界的邊緣,似乎有一個非常微弱的‘侵蝕點’正在形成。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試圖鑽進來。”
新的危機,已然浮現。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