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感覺自己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沉浮。
意識時而凝聚，時而渙散。無數曆史的碎片如同流光般掠過：他看到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決絕；看到孔子周遊列國，傳播仁政的執著；看到霍去病封狼居胥，少年將軍的豪情；也看到五胡亂華時的悲壯，崖山跳海時的慘烈……
歡樂與痛苦，輝煌與沉淪，這一切共同構成了文明的長卷。他不再是旁觀者，而是這長河中的一滴水，感受著它的脈搏，承接著它的重量。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刺痛將他從這種奇特的共鳴狀態中拉扯出來。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在哀嚎，尤其是大腦，如同被無數細針攢刺。
他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龍淵基地醫療艙熟悉的柔和頂燈。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淡淡草藥混合的氣味。
“你醒了？”一個略帶沙啞卻難掩關切的女聲在旁邊響起。
陳觀微微偏頭，看到蘇晏正坐在床邊，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顯然守了不短時間。她手中拿著一個平板，上麵顯示著複雜的生命體征數據。
“蘇……博士……”陳觀開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彆急著說話。”蘇晏遞過一杯溫水，用吸管小心地喂他喝了幾口，“你昏迷了三天。身體嚴重透支，多處毛細血管破裂，精神力近乎枯竭。龍局動用了最高級彆的醫療資源，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
溫水滋潤了喉嚨，陳觀感覺稍微好了點。他嘗試動了下手指，一陣虛脫感傳來，連抬起手臂都無比困難。“石盤……大家……怎麼樣了？”
“石盤能量沉寂，已被最高規格封存，運回基地深層實驗室研究。三名被控製的考古隊員已經蘇醒，但精神受損嚴重，需要長期療養。王隊和受傷的隊員也無大礙。”蘇晏言簡意賅地彙報了情況，然後目光嚴肅地看著他，“陳觀，你太亂來了。龍局說，你差點就被文明長河同化，徹底消失。”
陳觀回想起最後那一刻不顧一切的共鳴，心有餘悸，但並不後悔。“當時……沒得選。”
蘇晏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我知道。你救了所有人。但你是唯一的‘執璽人’，你的命，比我們任何人都重要。下次……儘量不要用這種同歸於儘的方式。”她頓了頓，補充道，“秦教授……還沒有消息。我們搜索了附近所有區域，隻找到了他的個人物品。地底那個存在……帶走了他？”
陳觀眼神一暗，努力感知了一下，卻隻能感受到一片虛無。秦教授的氣息徹底消失了，連同那地底的古老存在一起，仿佛從未出現。這成了他心頭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我……不知道。”他聲音低沉。
就在這時，醫療艙的門滑開，龍局大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他看到陳觀蘇醒，明顯鬆了口氣。
“醒了就好。感覺怎麼樣？”
“像是被十頭大象踩過……”陳觀苦笑。
“能活下來就是奇跡。”龍局在床邊坐下，直接切入正題，“你昏迷這幾天，外麵世界……徹底變了。”
他拿過蘇晏的平板，快速調出幾段全球緊急新聞的錄像。
畫麵中，不再是零星的異能者破壞，而是堪稱神話降臨的景象：
歐洲，某古老城堡上空，陰雲密布，一個身披黑袍、手持鐮刀的虛影若隱若現，所過之處，草木凋零，生命氣息被掠奪——死神海拉？
北美，落基山脈深處，電閃雷鳴，一個騎著八足天馬、手持巨錘的雄偉身影在雲層中咆哮，引動天地之威——雷神索爾？
埃及，金字塔頂，金光萬丈，一個鷹頭人身、手持權杖的虛影俯瞰大地，散發出神聖與威嚴——太陽神拉？
恒河流域，梵音陣陣，卻又夾雜著毀滅的氣息，多頭多臂的神魔虛影在雲霧中爭鬥……
“這……這是……”陳觀看得心驚肉跳。這些不再是獲得異能的“人”，而是更接近神話本尊的“投影”或“化身”！
“如你所見。”龍局聲音沉重，“紅月的影響進入第二階段。世界各地傳說中神祇的‘概念’或‘信仰聚合體’，正在借助紅月能量和信徒的呼喚，以各種形式顯現。個體破壞力遠超之前的異能者，而且……他們似乎具備某種程度的‘神性’和‘領域’力量，開始有組織地清理、征服、甚至……互相征伐。”
畫麵切換，顯示出一幅全球態勢圖。代表華夏的淡金區域依舊平穩，但周邊已經被各種代表不同神係力量的色彩包圍、滲透，形勢岌岌可危。
“我們，成了狂信徒洋中的唯一孤島。”龍局指向地圖，“而且，根據蘇晏團隊的分析，這些所謂‘神祇’的降臨，需要龐大的能量和特定的‘坐標’或‘媒介’。羅布泊的石盤，很可能就是某個域外存在試圖投放的‘坐標’之一！我們的行動，挫敗了一次直接的入侵，但更大的風暴，正在逼近。”
他看向陳觀，目光灼灼：“陳觀，你必須儘快恢複，並且變得更強。結界能擋住能量的直接衝擊，但擋不住人心的動搖，也未必能完全擋住這些擁有‘神性’的存在更詭譎的手段。我們需要你不僅能‘守’，還要能‘攻’，能真正掌控文明的力量，應對即將到來的……神戰！”
神戰！這個詞讓陳觀心頭巨震。對手不再是散兵遊勇的異能者，而是神話中的存在！
壓力如山般襲來。但他看著平板中那些在神威下掙紮的普通人群，看著地圖上那孤獨而堅定的淡金色，昏迷前感受到的文明長河的厚重與不屈再次湧上心頭。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身後，是五千年的文明底蘊，是億萬同胞的煙火人間。
“我……該怎麼做？”陳觀的聲音依舊虛弱，眼神卻重新燃起了火焰。
龍局和蘇晏對視一眼，蘇晏開口道：“首先，你需要深度理解‘玉璽’和‘文明長河’的本質。它不是簡單的能量源，而是曆史、是思想、是集體意誌的沉澱。你需要找到與你自身特質最契合的‘共鳴點’，才能更高效、更安全地引導力量。”
她調出一份分析報告：“根據你之前的表現，‘鎮’、‘破’等概念與你共鳴良好，這或許與你沉穩、守護的心性有關。我們可以嘗試從這方麵入手，同時，你需要更係統地學習華夏的曆史、文化、哲學，尤其是那些蘊含強大精神力量的典籍……”
正說著，龍局的加密通訊器突然發出最高優先級的急促警報聲！
他立刻接通，隻聽了幾句，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確定嗎？……好！我知道了！啟動一級戰備！”
他掛斷通訊，看向陳觀和蘇晏，一字一句地說道：“最新情報！東瀛……富士山巔，能量反應異常飆升！根據波形分析，疑似……須佐之男的降臨儀式，已經開始了！而且，他們的目標……極有可能是……試探我華夏結界！”
危機，不等人！第一波針對華夏的、來自“神性”存在的試探，已然來臨！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