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刹那,他消失在原地,那萬點星光仿佛於頃刻間相連,交錯成一張鋒利的網。
網中,恰是那立於門前的魁碩身影。
洞穿,再次洞穿,無數次洞穿。
魁碩身影忽地變得千瘡百孔,可是卻未有血流下,仍是不動如山。
“他”抬起手,探入那密密麻麻的孔洞,冷冷地笑了起來:“我承認,我低估你了。可是,你區區一個人類,如何和一座山相抗衡?”
況彥清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我不需要打碎你,我隻需要越過你。”
“他”臉上神情一滯,不敢置信地轉過身。
況彥清眯起眼睛,月光從窗外映入室內,勾勒出餐桌旁那道清臒人影。
“好久不見。”清臒人影對他笑著說,“上次見你,你還是個繈褓裡的小娃娃。”
頓了頓,仍是在笑:“況梟近況如何,可彆死了,阿彌陀佛,貧僧還打算為他超度呢。”
況彥清神情冰冷,不回頭說道:“前輩,這就是你所說的感激?”
魁碩人影轉過身,軀殼上的密麻孔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他苦笑起來:“況家的小家夥,何必自尋死路呢?”
“若你還念我父親的舊情,就與我一起將之重新封印。”況彥清麵色不變。
這時,清臒人影盯著況彥清突然皺眉說道:“你的身上是……魚腸?!況梟還真是舍得,竟然把這上古神物種入了你體內。隻是,小家夥,你這都是些什麼奇技淫巧,魚腸不是這麼用的。浪費,浪費啊。”
況彥清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況彥清眉眼低垂,刹那過後,颶風般的銀光遍布整個屋子。
他搶攻出手。
沙發、桌子、電視機……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毀,被粉碎成碎片,在屋內肆意飛揚。
可桌旁的清臒人影卻不為所動,他瞧著混亂的屋內,輕輕抬手,道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於是,銀色海洋瞬息消弭,而屋內已空無一人。
魁梧身影站在門口,地上的假花不知何時被人拔出,況彥清已消失不見。
不遠處的街區,路燈照耀下的昏黃路麵,一個身影踉蹌跌出,況彥清捂著胸膛,不停咳血。
那尊大妖的實力遠超他的想象,向來無往不利的靈文【魚腸】竟然第一次出現反噬,令他受了重傷。
他走後的屋內。
清臒人影淡淡說道:“眨眼已是四十年飛逝,這世界滄海桑田大變,你倒是沒有改變,還是那麼胖。”
歪了歪頭,他說:“嫁人了嗎?”
對方看守了他整整四十年,他出來見麵第一句竟然是問“嫁人了嗎”。
魁碩身影向來摸不透對方奇特的腦回路,隻能苦笑搖頭:“誰會看上我。”
“都說屁股大好生養,如此一想,你應該是萬人迷啊,怎麼會無人問津呢?”
“你若要打,那便打,何必如此輕賤我?”魁碩身影有些惱怒。
清臒人影沒有回答她,而是輕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羅。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他感慨說:“屈子寫得多好啊,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有沒有見過你。”
“就算見過,那也是百世之前了。”魁碩人影冷冷說,“是四十年沒人陪你說話,你憋得慌嗎?以前你可沒有這麼話癆。”
“可能是吧。”清臒人影笑笑,“早點結婚吧,到時候我來給你捧場。”說著,他站起身,向魁碩身影走去。
魁碩身影整個人都繃緊了,直到對方從她身邊經過,卻沒有動手的跡象,她才鬆了口氣。
轉而她又有些迷茫,對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四十年歲月把他暴戾的脾氣磨平了?以前他可是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啊。
慢慢走到一樓,門洞前,清臒人影抬起頭,望著天上那輪明月,由衷感慨道:“能再見到你真好。”他說的如此深情,仿佛那輪明月是他心心念念的愛人。
說完,他便徑直向前走去,漸漸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