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兒!”
傅夫人一聲不輕不重的低斥,終於將傅驍從那近乎失魂的狀態中喚醒。
她快步上前,不動聲色地將雲微擋在自己身後,瞪著自己的兒子,語氣裡滿是責備:“你這是什麼樣子!剛從沙場回來,就把規矩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當著你表妹的麵就敢如此失了分寸,成何體統!”
這番話聽似在教訓兒子,可字裡行間透出的不悅卻無形中指向了雲微。
傅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何等的孟浪與失禮。
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張被風沙磨礪得略顯粗糙的英俊臉龐上卻不見絲毫真正的愧疚之色。
傅驍對著傅夫人拱了拱手,“母親莫怪,是孩兒失禮了。”
他笑著道歉,一雙虎目依舊灼灼地盯著雲微,坦蕩地承認,“實在是……孩兒長這麼大,征戰南北,從未見過似表妹這般鐘靈毓秀的女子。”
傅驍看著她,隻覺得自己過往二十年所見過的所有風景都及不上她眉梢眼角那輕輕一瞥的風情。
他聲音不由得放柔了些,“一時之間看得癡了,還望表妹莫要見怪。”
他這番直接又大膽的恭維,讓一旁的綠青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朝自家小姐投去擔憂的一瞥。
聽到傅驍的這番話,雲微隻是微微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她並未言語,那疏離的姿態,反倒更添了幾分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與矜貴。
“油嘴滑舌!”傅夫人沒好氣地嗔了兒子一句,心中對雲微的印象卻差了幾分。
才剛一見麵就把她兒子的魂都勾走了!這要是真在府裡住下了,那還了得?!
但眼下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麵,她也不好發作。
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快,換上一副親切熱絡的笑臉,拉起雲微的手柔聲說道:“好了好了,都彆在門口站著了,快進府。老夫人還等著呢!”
家宴早已備好。待眾人依禮落座,席間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尤其是傅驍。
他的目光幾乎就沒離開過對麵的雲微。
他殷勤地為雲微布菜,那雙慣於握刀持槍的粗糙大手此刻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塊最鮮嫩的魚腹肉,輕輕地放在她麵前的白瓷小碟中。
他輕聲問道,那聲音溫柔得讓一旁的傅夫人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表妹初來京城,可還吃得慣這裡的口味?你喜歡吃些什麼,儘管告訴表哥,明日我讓廚房單給你做。”
“驍兒!”傅夫人終於忍無可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同時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兒子一眼,示意他收斂自己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傅驍卻恍若未聞,依舊滿眼期待地看著雲微。
傅老夫人將一切儘收眼底,她那雙看似渾濁實則精光內蘊的眼睛在孫子和雲微之間打了個轉,心中已然了然。
自己這個孫兒怕是對兒媳這個天仙似的侄女動了心思。
唉……
老夫人在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若是雲微的父母還在,那麼這樁親事倒也不失為一件郎才女貌,親上加親的美談。
可如今她隻是一個父母雙亡,前來投奔親戚的孤女。
兒媳將她接來時,想必也隻是出於姑侄情分,沒有動過要將她配給自己兒子的心思。
看來這府裡,日後怕是不得安寧了。
就在這時,一個家仆突然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老夫人!夫人!將軍!宮裡來人了!是……是李公公親自帶人來的!”
“什麼?!”
好端端的,宮裡的人怎麼會突然來將軍府?
傅家人連忙起身,匆匆來到前院。隻見一名身著內官服飾的太監,正手捧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麵無表情地站在院子中央。
“將軍府眾人聽旨!”
傅老夫人不敢怠慢,立刻由丫鬟攙扶著顫巍巍地第一個跪了下去。
緊接著,傅夫人,傅驍以及府內所有聞訊趕來的仆役下人,都黑壓壓地跪了一地,偌大的庭院鴉雀無聲,隻剩下眾人緊張的呼吸聲。
然而就在此時,李公公忽然道,“雲微小姐,陛下有旨,您不必跪,站著聽旨即可。”
此言一出,不亞於平地驚雷!
聖旨乃天子之言,見之如見君王親臨,滿朝文武,皇親國戚,誰敢不跪?站著聽旨,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殊榮?!
跪在地上的傅驍猛地抬起頭,滿是震驚的目光死死地盯向雲微。
日光之下,少女亭亭玉立,宛如一株不染塵埃的雪蓮,美得讓人心顫,也美得讓人……感到遙不可及。
他心裡不知為何,忽然湧起了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展開手中那卷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蕭景珩,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為成佳人之美,特將雲氏女雲微指婚於太子,為太子正妃。擇吉日完婚。欽此!”
跪在地上的傅夫人,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她那雙眼睛因為極致的震驚而瞪得滾圓,嘴巴微微張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子妃?
她這個侄女不過才剛到京城,居然……居然就這麼一步登天,成了太子妃?!
這怎麼可能?!
傅老夫人在短暫的呆滯後,臉上瞬間出現一抹狂喜的笑。
好!好啊!
真是天佑他們傅家!
而傅驍則像是被人當頭狠狠地打了一悶棍,他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傻了。
他才剛喜歡上一個姑娘,他才剛體會到什麼叫做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