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瑤不動聲色地朝常姑娘遞去眼色。
常姑娘會意,執起絹帕輕拭唇角,細聲道:“是該注意一下。我兄長與薑二公子是同窗,聽薑二公子言道,薑府把薑姑娘養的嬌,穿衣必是錦綢,每日都要牛乳沐浴,連抹身子的香露都是雪蓮靈芝這類貴重之物特製……”
薑若淺杏眸變得淩厲,截斷她的話:“常姑娘,這冰糖圓子不好吃嗎?”
被突然打斷話頭的常姑娘一愣:“清爽可口,好吃呢。”
薑若淺唇畔浮起一絲譏誚:“味道美得讓你神智不清,滿口胡言?”
常姑娘霎時麵紅耳赤:“薑姑娘,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就憑她也敢在她跟前說三道四。
薑若淺聲音清冷:“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還是回去尋太醫幫你瞧瞧。”
“你……”
常姑娘跟崔碧瑤較好,為了利益才強出頭,但是她不敢跟薑若淺硬碰。
薑若淺生氣她便示弱,扮做受害者。
眼圈一紅,轉向首座的裴煜泫然欲泣:“聽聞薑姑娘玉體欠安,臣女連晚膳都未用便匆匆趕來探望……薑姑娘怎能出言傷人。”
崔碧瑤亦悄然望向裴煜。
她們先是鋪墊了薑若淺“嬌氣”,一點不舒服就嚷嚷,又讓新帝看到了她言語帶刺。
她們在等薑若淺被斥責。
隻見新帝麵沉如水,漠然垂眸,指節分明的手執起茶蓋,慢條斯理地輕刮盞中浮沫。
他自深宮長大,生母早逝與妃嬪爭鬥,最厭惡女子這些口水官司。
這也正是他遲遲不願選納後宮的緣故。
崔碧瑤看不透新帝心思,而常姑娘是在她授意下才出言,她不能一味躲在後麵,否則會失了人心。
她遂溫聲勸和,語氣懇切似持公允:“常妹妹來探望妹妹也是一片好心,薑妹妹病中煩躁,言語重些也是有的,常妹妹你便忍讓一二,切莫因此傷了和氣。”
她這話看似打圓場,實則又將狹隘,跋扈,不講道理帽子扣回了薑若淺頭上。
裝誰不會。
薑若淺拈起繡帕輕按眼角,再抬眼時已是淚光盈睫。
她喉間溢出極力隱忍的細微哽咽,顫聲道:“原是我不對……”
“崔姑娘攜常姑娘、羅姑娘前來探病,自然是一片好意,斷不是特來看我笑話,更非故意在陛下跟前編排是非。”
她語聲低弱,字字含委屈,“隻怪我病體未愈,實在聽不得那些長舌婦人才倒騰的閒話,一時情急失了分寸,倒讓常妹妹受委屈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擦眼睛,絹帕輕拭之處,眼角已泛起薄紅。
那脆弱姿態竟比常姑娘方才的作態更顯真切三分,連嗓音都帶著細微顫意,聽得人不由心生憐惜。
“哐當”一聲輕響,裴煜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幾案上。
“人既已探望過了,”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薑姑娘尚在病中,需要靜養,你們都退下吧。”
正在啜泣的常姑娘猛地收聲,慌忙隨著崔碧瑤站起身來。
崔碧瑤望向裴煜,原以為他會一同起身離去,卻見新帝依舊端坐原處,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上好的羅裙被抓出了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