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薄唇緊抿,緩步走近。
他深幽微涼的目光落在她手背的傷處,聲音低沉:“受了傷不肯上藥,也不進膳,你這是要做什麼?”
薑若淺抬起眼睫,一見是他,眼眶倏地紅了。
身子往前一撲,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將臉埋進他衣襟,哽咽著喚了一聲:“皇帝表哥……”便開始小聲啜泣。
裴煜沒想到人竟然哭了,眉頭緊鎖著大掌輕輕覆上她的發頂,語氣不自覺放軟:“怎還哭上了?”
薑若淺非但沒有收聲,反而越哭越凶。不過片刻,玄色錦緞織就的龍袍已被她的淚水浸濕一片。
裴煜捏著她的下巴輕輕抬起,逼她與自己對視。
薑若淺一雙眸子含著淚,水汪汪,蒙著薄薄霧水氣,眼尾泛著淺紅。
粉軟如花瓣的唇微微癟著,連小巧的鼻尖也哭得通紅。
在裴煜眼中,她此刻就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乖軟可憐,惹人心疼。
他拇指撫過她眼尾,拭去一滴將落未落的淚,聲音放得更緩:“告訴朕,誰給你委屈受了?”
薑若淺抽了抽鼻子,輕輕搖頭,隨著動作,長睫上掛著的淚珠盈盈顫動。
“沒人給臣女委屈受……”她聲音細軟,帶著哭腔,“臣女隻是……又害怕,又難過……”
薑若淺心裡清楚,此刻崔碧瑤身受重傷,若自己拿不出證據就貿然提出懷疑她的觀點,在旁人眼中隻會顯得她心胸狹隘、恩將仇報。
彆人救了她,她不但不感恩,反而還要出口質疑彆人。
可若是不說,待崔家後麵未能如願,勢必會借“救駕之功”大做文章,到時更難以應對。
她思忖再三,決定不直接點破,而是循序漸進地鋪墊和引導。
正思量間,裴煜輕輕撫過她的頭發,低聲寬慰道:“彆再多想了,明日就回宮了。朕已下令加強禁衛戒備,一切都會安穩下來的。”
“臣女不是為自己害怕,”薑若淺輕輕搖頭,聲音低柔,“隻是一想到獵場那日的情形,便忍不住後怕……若當時不是崔姑娘挺身而出,為陛下擋下那一箭,那中箭的……恐怕就是陛下您了……”
她語聲漸哽,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箭來時……陛下為何毫不猶豫護在臣女身前?”她聲音微微發顫,眼中水光流轉,儘是驚惶與不忍,“與其看陛下受傷,臣女情願那一箭是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楚楚望向他,輕聲問:“陛下,您說……這一切,是不是終究是臣女的錯?”
未等他回應,她又自顧自地低泣道:“若不是因為臣女,崔姑娘或許不會受此重傷……可臣女分明很守規矩,在劃分的狩獵區狩獵,也未踏入偏僻險地……,竟會遭遇刺客……”
裴煜聽了她的話,輕聲斥責:“休要胡思亂想。刺客行刺,與你何乾?你亦是受害之人。”
薑若淺輕咬朱唇,淚珠懸而未落:“陛下你說,臣女是不是太倒黴了,為何獵場這般大,刺客卻偏偏出現在臣女跟前?”
頓了頓她又說:“先是惡狼,後是刺客……若非陛下及時趕來,隻怕出事的便是臣女了。”
她這番話表麵自憐自傷,實則步步引導,悄無聲息地在裴煜心中埋下疑慮的種子。
裴煜沉默未語,眉頭卻已不自覺地蹙緊。
他一時難以斷定,這一切是因他恰在附近而起,還是有人刻意針對薑若淺?
這些情況他自然會暗自去查。
他微不可見喟歎一聲,握住薑若淺的手腕抬起,目光沉沉落在那未處理的傷處,聲音低而嚴肅:“你來說說,受傷了為何不肯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