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裴煜淡淡說了一句,轉身問道,“宮外對這道旨意有何議論?”
德福公公輕聲稟道:“貴太妃和崔家都很安靜,沒有傳出任何不滿的言論,其他人也都接受。他們都不曉得陛下跟嫻妃娘娘的往來,甚至他們私下都議論是崔家這次利用救駕之功逼迫太甚,陛下生氣故意下旨讓薑家女入宮。”
裴煜唇角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朕的洞房花燭,要在莊子上過。你即刻帶人去布置妥當,初八那日,便將淺淺接到那裡。”
德福公公一怔,陛下要洞房之後再接人入宮?
裴煜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去辦吧。”
窗外的風愈發大了,呼嘯著卷過宮苑,吹得花枝劇烈搖曳,簌簌作響。
裴煜抬手掩上半扇窗,將喧囂隔絕於外,轉身回到禦案前,繼續凝神批閱堆積如山的奏章。
禦書房內沉水香嫋嫋不絕,如遊絲般在寂靜中盤旋。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已過了一個時辰。
其間德安公公輕手輕腳進來換過一次茶,待到午時,又低聲傳了膳。
用罷午膳,裴煜轉至後殿小憩。
德安公公靜立門外,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驚擾。
約莫半個時辰後,殿內傳來細微動靜,德安連忙躬身入內,輕聲稟道:“陛下,外頭落雨了。”
“哦?”裴煜踱步至窗前向外望去。
雨勢不大,細密如霧,朦朧中隻見一女子持一柄素傘,正緩步朝這邊走來。
傘麵低垂,遮掩了容貌,裴煜並未在意,隻轉身回到案前,隨手拿起一份奏折。
剛展開批閱,便見德安公公去而複返,趨步至禦案前低聲稟報:“陛下,嘉德縣主求見。”
裴煜眯了眯眼:“她什麼時候進的宮?”
德安公公垂首答道:“昨日貴太妃接嘉德縣主入宮養傷,安排在瑞安宮旁的望月閣暫住,說是方便太醫看診。”
裴煜蹙眉未語。
德安公公靜候片刻,見陛下未作指示,細長的眉眼微微蹙起,低聲提醒:“陛下,外頭還下著雨……”
裴煜語氣淡漠:“讓進來吧。”
德安躬身退至殿外,溫聲宣道:“嘉德縣主,陛下讓您進去。”
崔碧瑤把手裡的傘遞給丫鬟,提著裙擺往裡進時,心中五味雜陳。
聽到陛下宣旨冊封薑若淺為嫻妃,她便心緒難平,難過她未能入宮,後來得知隻是妃位,心裡又隱隱有竊喜,這是不是說命中注定她是皇後。
禦書房內,沉水香的青煙在鎏金博山爐中嫋嫋盤旋,為這肅穆空間添上一絲空靈。
崔碧瑤微涼的指尖在袖中虛虛蜷起,目光悄然落向禦案之後那道端坐的身影。
年輕的帝王並未因她的到來而抬眼,仍凝神於手中的奏章。
他身著一襲玄色緙絲常服,金線繡出的雲海龍紋隨動作流轉暗光,龍首肅穆,龍身隱現雲霧之間,氣勢磅礴卻斂於沉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