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若淺遠山黛眉微蹙:“臣妾不敢妄議朝政。”
裴煜聲音溫和卻不容推拒:“朕準你說。”
薑若淺抬眼瞥向崔知許,娓娓道來:“小崔大人這份詔令中提到,新墾土地免一年賦稅,並贈送種子。但臣妾以為,既是開荒,那處土地質地必然不佳,第一年收成恐怕有限,免一年賦稅,對百姓實惠不大;至於送種子,不同土質適宜不同作物,該種什麼百姓應當比官府更清楚。”
裴煜鳳眸含笑,示意她繼續。
薑若淺接著道:“臣妾以為,不如不送種子,直接免去三年賦稅。此外還應附加條款,新墾荒地隻許自種,不得出租或轉賣;更不得囤地不耕。”
裴煜本隻是因見崔知許直直盯著薑若淺而心裡吃味,才故意喚她上前,在崔知許麵前稍顯親密。
卻沒想到,她竟給了這樣的驚喜,裴煜點頭:“這條可以防止掌權者趁機囤積土地,百姓得不到實惠。”
薑若淺略作思忖,又補充道:“開荒之事雖可推行,但須明令禁止砍伐林木以辟田地。若有違者,必當嚴懲不貸。如此方能杜絕百姓為圖一時之利,而損百年之木,毀自然之序。”
裴煜輕輕握住她的手,攏在掌心拍了拍,語氣溫和:“待會兒朕再賞你,先過去坐吧。”
薑若淺依言回到榻邊,執起方才未讀完的遊記看。
裴煜拿起先前那份詔令,遞還給崔知許:“崔卿,就按嫻妃適才所提的幾點,重新擬一份詔令吧。”
崔知許寬袖中的手無聲地攥緊,隨即恭敬伸出,接過詔令:“臣,領命。”
自始至終,他眼簾低垂,直至退出禦書房,未曾再看薑若淺一眼。
另一邊,倚著臂枕的薑若淺,其實也想離開這沉悶的禦書房,回到她的關雎宮,與胭脂、秋菊說說話,或是去園子裡走走,透透氣。
可她又擔心,若崔知許前腳剛走,她後腳便急著告退,裴煜難免會多心。
她察覺,在這事上,裴煜有點小心眼。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她輕輕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頸,出聲打破寂靜:“陛下,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
裴煜筆尖一頓,將紫毫筆輕輕擱回筆枕,抬眼道:“過來。”
薑若淺把書放下,走過去。
裴煜的手自然地撫上她腰後,不輕不重地揉按著,聲音低緩:“累了?”
薑若淺微微扭動身子,鵝黃色的衣衫與他的灰青色衣袍輕輕相蹭。她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不自覺的嬌氣:“嗯。”
裴煜又溫聲問道:“今日讓人給你煮的湯藥,喝了沒有?”
“你說的是補腎那藥,”一提這一茬,薑若淺嗔了他一眼,“藥怎麼能隨意喝。”
裴煜抬手,輕輕為她理了理腰間纏繞的玉佩,耐心解釋:“這藥與尋常治病之藥不同,性溫和,是滋補性能,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薑若淺小聲辯道:“臣妾腎不虛。”
裴煜低笑,伸手輕捏她臉頰:“不虛?那每回是誰嚷著受不住?”
他俊逸的側臉在光影中更顯分明,每一處線條都似精心勾勒,明明是一副溫潤矜貴的模樣。
任誰見了都道他心性淡泊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