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將禦書房中所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稟報給了貴太妃。
貴太妃聽罷,眸色一沉,當即修書一封,命人送至崔府。
崔家人接過信細看,氣得渾身發顫,切齒道:“薑家女好狠的心,先是奪我瑤姐兒入宮的機會,現如今瑤姐兒被迫嫁給一個小將軍,此時還阻擾陛下為瑤姐兒撐腰,她這是存心不讓我們瑤姐兒好過!”
她猛地抬頭,看向崔丞相,眼中寒光凜凜:“老爺,這個嫻妃,留不得!”
崔丞相拳心一緊,在案上輕輕一捶,聲音沉冷:“即便沒有今日之事,我也已打算聯合眾臣上奏,請立皇後。宮中一旦有了皇後,哼,哪還有她一個嫻妃說話的份。”
一旁的崔知許唇角微揚,掠過一絲涼薄的笑意:“待宮中嬪妃多了,她勢必要陷入嬪妃無休止的爭寵,便分不出精力來。”
他本念著上一世的情分,想還允她正妻之位,她卻一心入宮,既然如此,就讓她好好嘗嘗,與三千佳麗爭奪一個男人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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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丞相動作很快,第二日便有禦史呈上奏折,言辭懇切又暗含鋒芒,參奏嫻妃身為後宮嬪妃,不應前往禦書房打擾陛下處理朝政。
隔日,貴太妃宮中又派人來傳喚薑若淺。
薑若淺本以為還是為禦書房之事要說教一番,卻不料貴太妃一改先前態度,滿麵慈愛地招呼她落座,方才柔聲道:“嫻妃,眼看仲秋節將至,每年此時宮中都會設宴,邀朝中重臣與家眷共聚,以示皇恩。
陛下有意將今年這場宴交由你來操辦,你可要早些準備起來。”
薑若淺眸光清淺,如水般平靜,隻輕聲應道:“是,臣妾這便著手準備。”
貴太妃似是有些乏了,身子懶懶靠向一旁的臂枕,嗓音裡透出幾分慵懶:“你初次操持如此大宴,本宮這些日子精神不濟,怕是幫不上什麼。不如讓安和從旁協助,也好為你分憂。”
有安和“幫忙”,隻怕是越幫越忙。
薑若淺眉眼微彎,婉拒道:“宴中瑣事繁雜,怎好勞煩安和公主。若籌備中有不懂處,臣妾再來向太妃請教。”
貴太妃見她推拒,一雙桃花眼輕抬,淡淡瞥她一眼:“既然你自覺應付得來,那便隨你吧。本宮倦了,你且退下好好準備。”
宮中盛宴,賓客眾多,事務千頭萬緒。
從食材采買到酒水安排,無一不需精心打點,容不得半分差池。
薑若淺連日忙碌,加之先前禦史參奏一事,她已一連數日未曾再去禦書房。
這日,裴煜批閱奏折至中途疲累,抬手輕揉眉心。
侍立一旁的德福公公見狀,忙上前一步道:“陛下可要奴才為您按按頭?”
裴煜想到他那又粗又硬的手指,按在額頭都感覺不舒服:“嫻妃幾日都未曾給朕送吃食了。”
德福公公一旁道:“已有五日了。”
誰讓他數日子了?裴煜狹長的鳳眸,淡淡睨了他一眼。
德福公公察言觀色,連忙貓著腰,貼心寬慰:“娘娘近日正忙於仲秋宴的籌備,想必是抽不開身。”
裴煜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
再忙,也不至於連這點工夫都抽不出來。
淺淺受不得氣,定然是因為禦史參奏之事。
這些言官平日裡無事也要尋事,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能洋洋灑灑寫成長篇大論,就連裴煜自己也常被他們嘮叨得頭疼。
往常他遇上不想理的折子,便隨手丟在一旁,任他們自說自話去。
這次惹到淺淺,這禦史得動動了。
裴煜掃了一眼禦案上的奏折,心中已有了計較。
他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德福,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派人去傳旨,沈謙和遷任華亭縣令,即日赴任。”
德福公公暗歎,一個四品京官,直接到個偏遠地方當個縣令,這是一擼到底啊。
他應旨準備安排人去傳旨,又聽帝王出聲吩咐:“你去一趟關雎宮,就說朕餓了,想吃小廚房的膳食,請嫻妃親自送來。”
關雎宮內,薑若淺剛吩咐宮人去查驗宮宴用酒,得閒讓胭脂洗了一盤鮮果,正拈起一顆櫻桃,就聽外頭傳來德福的聲音。
聽聞裴煜要她親自送膳,她眸光微轉,問過胭脂,知小廚房正溫著為她燉的野山參雞湯,便盛了一盅,乘著軟轎往禦書房去。
裴煜一襲銀霜色長袍依在龍椅裡,一手折肘托腮,歪著頭,狹長鳳眸望著進來的人,格外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