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沈文聰歎息一聲,拉住太醫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是將拖拽著,“真是不巧,剛溪兒跟我說,我那侄女今早便出門了,說是要去寺廟為父兄進香祈福。”
“讓太醫白跑一趟,實在罪過,要不……您先回去,等我侄女回來,我去太醫院請您?”
“這……”太醫麵色為難,畢竟是聖上讓他來的,這樣回去實在難以交差,“那我在府上等等吧。”
“也好。太醫這邊請,先坐下來喝杯茶。”沈文聰說著帶太醫往另一個方向走,臨走前還朝沈青溪使了個眼色。
沈青溪心領神會,扭頭就朝著拾芳院狂奔。
沈吳氏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院門外來回踱步,見到女兒疾奔而來,急忙抓住她問:“怎麼樣?你爹呢?”
“娘!”沈青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發顫,“太……太醫來了!爹正拖著,讓我們立刻把裡麵處理乾淨!”
沈吳氏眼前一黑,險些栽倒,被沈青溪的貼身丫鬟春桃一把扶住。
她穩了穩心神,眼底閃過一抹決絕:“快!把院門打開!”
主仆三人進了拾芳院後,立即反手閂上院門。院內寂靜得可怕,中央空地上,那方覆蓋著人形輪廓的白布異常刺眼。
“這定是夏棗那丫頭給沈青梧的屍體收拾好了。”沈青溪強自鎮定,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喚道,“夏棗?夏棗!”
回應她的隻有穿堂而過的冷風。
“這死丫頭跑哪兒去了!”她氣得跺腳,低聲咒罵,“等事情過了,看我不扒了她一層皮!”
沈吳氏按著砰砰直跳的心口,看著眼前的屍體既慌張又興奮。
如果能掩蓋過去,他們的陣法也成了。
“彆管她了!”她拉住女兒,聲音急促,“你以前住這裡,熟悉這院子,快想想哪裡能藏?”
青天白日,拾屍出院風險太大,況且太醫還在府上。
沈青溪眼珠急轉,猛地想起:“枯井!後院有口廢井!”
“就那裡!春桃,快拖過去!”沈吳氏當即下令。
“是、是夫人!”春桃白著臉,顫巍巍上前。
世界上並不是人人到六歲都能引氣入體,向春桃這種無法修煉的便是廢物之軀。許多家仆都和她一樣。
她沒有修為,隻能咬牙抓住白布下的胳膊,奮力拖行。
屍體異常沉重,拖動間,白布“嗤啦”滑落——
“啊——!”春桃猝不及防對上一張青紫潰爛、布滿膿斑的臉,雙眼暴突,麵部腐爛得幾乎看不出原貌!
但那身眼熟的衣裳,分明是大小姐昨日穿著回府的。
她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鬆手跌坐在地。
這駭人景象同樣讓沈吳氏和沈青溪倒吸一口涼氣,連退數步。
沈青溪定睛一看,那正是中了她那蛇毒後的慘狀!
那蛇毒雖然致命但是毒發緩慢,但凡有點修為的人都能及時將毒排出。但這對沈青梧這個廢物來說正是最致命的。
她心頭掠過一絲快意,隨即被更大的恐懼淹沒,抬腳就踹向春桃:“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蓋上拖走?”
春桃連滾爬起,手忙腳亂地用白布裹緊屍身,繼續拖拽。
沈吳氏和沈青溪則步步跟著。
直到親眼看著春桃把屍體扔進枯井裡,才如虛脫般,背後已被冷汗浸透。
“沒事了……一定沒事了……”沈青溪死死抓著母親的胳膊,聲音發顫,不知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說服自己,“太醫見不到人,總不能搜府……隻要糊弄過去,然後……然後再想辦法……”
沈吳氏強作鎮定,拍了拍女兒的手,眼底卻藏著同樣的驚惶:“快,再把拾芳院裡裡外外檢查一遍,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
正堂裡,沈文聰正在與太醫周旋,如坐針氈。
“去寺廟一來一回要一整天呢,太醫下朝就來了,定然還沒好好休整。”沈吳氏臉上陪笑,視線時不時瞥向門口。
太醫慢條斯理地品著手裡第三杯茶:“畢竟是聖上的旨意。不見到沈大小姐,我實在難以複命。”
“昨日大長公主的人都看過了,並無大礙。其實太醫這樣回稟就好。”沈吳氏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她端莊笑著,和沈青溪一起走進來,朝沈文聰輕輕點頭。
她們已經處理乾淨了。
沈文聰瞬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待妻女坐下後,他又朝著太醫歎息,“這孩子從小沒父母管教,我還怕她衝撞了太醫呢。”
太醫但笑不語。無論這位沈大小姐如何不懂禮數,她終究是勇毅侯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隻要不犯大錯,聖上定會保她一世榮華。
想起這兩日的風波,沈文聰忍不住抱怨:“太醫想必也聽說了青梧昨日當眾那些粗鄙舉動。她回府後更是瘋癲,險些將侯府付之一炬!”他揉著額角,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打不得罵不得,真是操碎了心!”
“額……”太醫想著聽人說沈文聰讓自己女兒冒充沈青梧嫁給四皇子,還不認侄女,暗暗皺眉。
就在沈文聰慨歎之聲未落,沈吳氏嘴角笑意未斂之際——
一道輕柔,卻清晰無比的聲音,伴隨著幾聲虛弱的咳嗽,自門外幽幽傳來:
“咳咳……看來,是侄女不懂事,給二叔、二嬸……添麻煩了。”這
熟悉的聲音讓二房三人渾身一僵,齊齊望向門口,皆露出見鬼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