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和衣躺在榻上,屏息凝神。直至子時過後,窗外傳來極其細微的、雜遝的腳步聲與壓抑的嗚咽聲,她倏然睜開雙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換上一身玄衣,悄無聲息地潛出官衙,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影子,循著聲音來源摸過去。
待聲音清晰仿若在耳邊時,沈青梧翻身攀上房簷,低身趴在房簷上看過去。
隻見幾名用布巾緊緊捂著口鼻、手上戴著厚布手套的官差,正像驅趕牲畜一樣,用手裡的長棍,粗暴地捅、打著幾個步履蹣跚、形銷骨立的人!
有兩個人舉著火把,沈青梧通過火光隱約看到,被驅趕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膿瘡。
和她在夢裡看見的一模一樣!
那些人連站都站不穩,嘴裡還被塞著東西,隻能發出痛苦的、微弱的呻吟,在官差的棍棒下,艱難地朝著城門的方向移動。
“快走!磨蹭什麼!還想不想活了!”一個官差壓低聲音厲聲催促,一棍子抽在一個走得慢的老人背上。
老人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掙紮了幾下,竟再也爬不起來。
旁邊一個官差見狀,不耐煩地啐了一口:“媽的,又死一個!趕緊拖到板車上去,彆耽誤時辰!天亮前必須把這些禍害都清出城!”
“千萬不能被那個沈小姐發現!”
沈青梧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在暗處眼睜睜看著病人們被趕出城,然後又悄然回到了廂房。
她緊閉廂房的門,靠在門上深呼吸。
這裡的郡守和官兵簡直是畜生!
可她今夜不能追上去,城門上有人把守,會發現她。
膿瘡、皰疹……沈青梧閉上雙眼感受。還有發熱無力、骨骼疼痛以及舌頭潰爛的症狀。
方才她用望氣之術進行了診斷,對疫病有了初步的了解。
沈青梧當即點燃蠟燭,找出筆墨開始研究藥方。
“咚!咚!咚!”
“沈小姐,沈小姐?”
是孫滿祿在外麵敲門。沈青梧皺眉,快速把桌上寫的東西都收起來,換了身衣服才去開門。
她睡眼惺忪,捂著嘴張了個哈欠:“抱歉,昨日趕路太累,睡得沉了些。”
“無妨無妨。”孫滿祿滿臉假笑,目光掃進屋內,看見桌上燃燒完的蠟燭,笑容僵住,“沈小姐,有下屬跟我說,昨晚後半夜看見您的屋子一直有燭火,這……”
“是在乾嘛?”他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哦。”沈青梧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家中睡覺都是有丫鬟守著,我自己在這地兒睡得有點……害怕。就半夜把蠟燭點上了,讓郡守見笑了。”
“哈哈哈……情理之中。”嗬,就是個膽小的千金小姐,不足為懼。
孫滿祿往後退了一步,做出請的手勢:“沈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