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衝見朱華鳳掘牆遁走,奇怪她早早不逃,卻要等到今日。出屋來正在哀聲歎氣,忽聽廚房中有人咳嗽,似為煙火嗆著。他居此月餘,寺中並無第三人,暗自奇怪,幾步走到廚房外,見房中黑煙彌漫,有個女子正向灶膛裡吹火,轉過臉來不住的咳嗽,正是朱華鳳。少衝捉臂把她拉出來問道:“你不是逃走了麼?何以還在此處?”朱華鳳扮個鬼臉,道:“我沒逃啊。這裡這麼好玩,為什麼要逃?”她白淨的肌膚上有幾抹鍋灰,做個鬼臉更是滑稽。
少衝奇道:“好玩?”朱華鳳道:“你買的東西呢?”少衝知她不會逃走,到大殿提來竹籃,道:“你要這些東西,便是用來做午飯的麼?”朱華鳳並不答言,哼著小曲,淘火下鍋。少衝道:“你這會兒可以說了吧?”朱華鳳道:“你沒看到我正忙麼?吃過午飯再說不遲啊。”少衝不便用強,隻得由她。正想幫她料理,卻聽石康的聲音自寺外響起:“兄弟你在麼?叫化兒來討口水酒。”少衝來到外麵,見石康攜酒而來,欣然道:“大哥來得正好,我這裡燒起了飯,咱們喝個痛快。”兩人攜手到房內坐下,閒談起來。
石康常在京城走動,京城的街談巷議聽得不少,博聞強誌,又甚健談,少衝聽後大長見識。二人談到朝廷之事,石康更是大罵魏忠賢,說道:“我常到宮中禦膳房偷吃,對這廝的底細一清二楚。魏閹與那皇上乳母客巴巴狼狽為奸,勾朋結黨,把持朝政,朝中大臣正直者去位,趨炎附勢之徒競相奔走魏閹門下,誠願為乾兒乾孫,你說好笑不好笑?”
少衝哪笑得出來,說道:“魏閹亂政,當今皇上就不知麼?這皇帝也必是一個昏君。”石康歎道:“自古皇帝不愛小人的能有幾個?齊桓公之於易牙,宋徽宗之於高俅,武宗之於劉瑾。小人能為皇帝解悶,逗樂,不似正人君子整天板著臉孔說你如此不對,那般不好。小人一得皇帝寵幸,便無法無天起來,終致朝政混亂,國家敗亡。說起來這位皇帝不喜酒色,隻是一味貪玩。他有兩大嗜好,一是喜弄機巧,嘗仿乾清宮做小宮殿,高不過三四尺,曲折微妙,幾奪天工。雕琢玉石,亦頗精工。此外種種玩具也造得玲瓏奇巧。二是看戲扮演,嘗在懋勤殿中設一隧道,召入梨園弟子演劇,又嘗創水傀儡戲,裝束新奇,扮演巧妙。算得上是一位有才藝的匠人呢。但他玩物喪誌,反把國家大事拋諸腦後,魏忠賢便趁他引繩削墨之際拿奏本請批,他不勝其煩,便一概委任魏閹,因此魏閹得乾預朝政,上下其手。”
少衝道:“看來也不能全然怪皇上,一個人天性喜愛做什麼是半點勉強不來的。他不想做皇帝,硬要他做也做不好,怪隻怪……”究竟怪什麼,他一時也想不明白。石康道:“依我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人,非一姓之天下。誰能做便讓誰做去,省得想做的做不成,不想做的勉為其難。”少衝一聽,伸了伸舌頭,這話要讓官府聽去,非給殺頭不可,這位大哥不但敢為驚人之舉,還語出驚人哩。這時恰好朱華鳳端菜進來,說道:“什麼想做的做不成,不想做的勉為其難?”少衝忙道:“我和石大哥在說你燒飯,你想做就讓你做去,但不知你燒的菜好不好吃。”石康正欲開口說話,少衝夾起一片豆腐放到石康碗裡,道:“石大哥吃儘天下美食,看看舍妹廚藝如何?”石康見這盤豆腐煎得金黃油亮,夾一片放進嘴裡,嚼起來綿香味美,點頭道:“嗯,這不過是家常的煎豆腐,佐料也尋常得很,能做出這般美味來也是難得了。”轉頭瞧著朱華鳳,朱華鳳青絲披肩,雖著一襲男裝,看得出是個女子,而她麵若桃花,膚如凝脂,十指蔥嫩,係出名門,絕非尋常走江湖的女子。便問道:“這位真是令妹麼?我不信……”
世間男女私結情侶,外人麵前卻互稱兄妹,此乃俗套,石康正想取笑一番,少衝忽聽遠處有馬隊向潭柘寺這邊馳來,人數頗眾,驚道:“不好,有人來了!”石康貼地聽時,才聽到虎虎朔風中夾雜著馬蹄聲,馬踏碎玉,靄靄作響,東西兩邊都有人馬過來,東邊共有三十餘騎,兩駕馬車,西邊隻有三騎。不禁暗佩少衝內功精湛,聽力過人,說道:“京城中如此大隊人馬,若非禁軍、城役,便是東廠、錦衣衛的番子。”少衝道:“多半來者不善,咱們先行避開為是。”當下三人收去碗筷,關了寺門,躲到大殿的佛像背後。少衝用布團塞住朱華鳳的嘴,以防她出聲呼救。
這時一隊人馬已到寺門,也不敲門,一推而開,那人罵道:“這破廟有沒有人呀?……他媽的,連個鬼影都沒有!”少衝偷眼瞧去,見來人共三四十人,皆頭戴鬥笠,看不清麵目,這群人抬著箱籠進來,放在大殿之上,前後共是五口。耳邊聽到石康的聲音道:“都是忠勇營的高手,多半魏忠賢也來了。”
魏忠賢曾選三千死囚相互拚殺,活下來的三百人入宮操練,習為禁軍,叫什麼‘忠勇營’,將他名下的官兒充為把總、哨長,出入宮禁都帶在身邊,隻要東廠、錦衣衛做不了的事,便由這班人奪旗破關,當真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京中百姓人人道之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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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寺門處彎腰進來一個老太監,正是少衝救過的那個魏進忠。隻見他病態炎炎,走起路來風吹得倒,誰會想到他身負絕頂邪功,萬人莫之近?
魏忠賢到大殿坐下,有人端來火爐,升起炭火,爐上銅盒中倒入酒水,不久酒香四溢,聞之欲醉。寺門外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公公來得好早啊。”人影一閃,走進一個藍袍大漢來。少衝認得是南宮破,心想他怎麼也來bj了。魏忠賢細聲細氣的道:“南宮老弟真乃信人,快請進來避雪。”南宮破走進大殿大剌剌坐下,兩名漢子昂然立身背後。
魏忠賢道:“能請得動南宮兄的大駕,實乃咱的榮幸。”南宮破瞧也不瞧他一眼,淡然道:“公公不用抬舉。想在下一介草民,公公是不必將在下放在眼裡的。”魏忠賢仰天打個哈哈,笑聲便如深夜梟鳴,笑得比哭還難看,說道:“草民?草民哪有你這麼大膽子?隻身空手赴會,這份膽識,這份氣魄,真不愧為大英雄大豪傑!”南宮破不為之動,仍是口氣冷冷的道:“公公真看得起我,何以邀到這破廟相晤?難道草民的泥腿子有汙皇宮大殿?”魏忠賢又是一陣歡笑,道:“看來咱沒小看你,朝廷幾萬禁軍衛隊你竟不放在眼裡。”南宮破道:“皇宮大內高手如雲,禁軍衛隊更是嚇煞草民,但在下遵紀守法,天子腳下乃是講理的地方,自然不會害怕了。”魏忠賢道:“‘遵紀守法’四字用在老弟身上未免失當,人誰不知,你南宮破的惡人穀招降納叛、藏汙納垢,這些年來中原武林的紛爭多半由你惡人穀挑起,嘿嘿,‘得玉簫者得天下’,你的這份野心不小哩。”南宮破道:“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行得正坐得直,豈畏人言?”
魏忠賢轉頭向一名忠勇營頭目道:“去請真機道長及幾位宗師出來。”
暗中偷窺的少衝心想:“真機道長也到了bj?”卻見那頭目走到一箱籠前,揭開箱蓋,扶起一個道人,那道人麵有倦態,道冠顫顫巍巍,正是五宗十三派總門長真機子。原來五口箱籠中裝著五大宗派的掌門,都是清剿白蓮教一同捉來的。
真機子走到魏忠賢麵前,打個道稽道:“不知貧道及四位武林同道法犯何條,被朝廷捉來至此?”少衝聽他說話中氣不足,而另外五人也是腳步輕浮,似乎久病初愈似的毫無精神,被推搡下無力反抗,多半被下了什麼藥,把內功消殆得所剩無幾。魏忠賢笑道:“咱久慕道長仙風,請道長並諸位老師來京遊玩遊玩,指點江山,不亦快哉?沒想到手下不會辦事,怕諸位拒絕才出此下策。道長請坐!廟小坐位不多,四位老師隻能站著了。”他話中“廟小坐位不多”其實另有喻意,即鐵鏡等四人尚不足與在座三位指點江山。丁向南聞言大怒,道:“閹賊,要殺便殺,不必多費唇舌。”
真機子躬身道:“原來是公公的一番美意,貧道受寵若驚,惶恐之至。”說罷坐在椅上,丁向南、鐵鏡、梁太清、蒲劍書四人隻能立著。魏忠賢旁邊一人道:“今日群英薈萃,諸賢畢集,督公欲效昔日曹操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故事,寒冬沒有青梅,咱們便以紅棗替代,叫做紅棗煮酒英雄大會。”
閹黨門下有“五虎”、“五彪”、“十狗”的名號,田爾耕、許顯純代行殺戮,均名列“五彪”之中。那人是“五虎”之首崔呈秀,曾任禦史,巡按淮揚贓私狼藉,及還朝複命,為左都禦史高攀龍參其劣跡,大懼之下挾重寶夜訪魏忠賢私宅,乞為義子。魏忠賢倚為心腹,二人狼狽為奸,排擠趙南星、高攀龍、左光鬥、楊漣一班忠良,安插親信,於是朝廷大權儘歸魏閹掌握。
崔呈秀展開一幅卷軸,說道:“崔某不揣辭拙,作《英雄賦》一篇,供諸位一哂。”便清了清嗓子,念道:“歲在乙醜,十月既望,魏督公與客會於潭柘古刹。是日朔風呼嘯,瑞雪繽紛,寺內紅棗煮酒,橫劍屬客,賓朋滿座,笑語喧闐。論風雲之物,歌綺麗之章,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抒豪情……”念到這兒頓住,目光瞧向魏忠賢。
魏忠賢道:“君子玉韞珠藏,道長之謂也。咱老魏有一問請教道長,當今天下,稱得上‘英雄’者能有幾人?”真機子沉吟片刻,道:“我朝開國以來,英雄湧現,豪傑輩出,先有中山王徐達,後有陽明公王守仁,抗倭名將戚繼光,乃其中的佼佼者,可惜都先我輩而去,令人憑吊而生敬仰。當今世上自稱英雄者不計其數,但真正稱得上大英雄的卻沒有一個。”南宮破道:“本來有一位‘大英雄’,可比漢之李廣、唐之李靖,朝廷若倚為股肱,何愁邊亂不平?可惜已被人害死,令人扼腕。”說到這裡恨恨的看了魏忠賢一眼。
他雖未提到這位大英雄之名,但聞者都知他說的是遼東經略熊廷弼。熊廷弼守遼三年,繕守完備,固若金甌,但他剛正不阿,由此為魏忠賢嫉恨,一朝免官,沈陽、遼陽相繼淪陷,遼東附近五十裡寨及河東七十餘城為滿洲兵占去,朝廷再度啟用熊廷弼。那遼東巡撫王化貞自負輕敵,失守廣寧堡,朝廷也不辨二人曲直,一概問罪。魏忠賢陷害正人,便誣他失守封疆,賄賂楊漣、左光鬥脫罪,既殺楊、左諸公,乃將熊廷弼棄市傳首九邊。一代良將,隻因觸忤魏閹,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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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道:“熊經略雖有帥才,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朝廷又豈可亂了法紀?”南宮破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廣寧之失,明明是王化貞輕敵誤國,奈何熊廷弼棄市,王化貞反蒙赦免?”
魏忠賢臉色難看,道:“今日咱們隻論在世的英雄,人都死了,還管什麼英雄狗熊?”南宮破道:“公公此言差矣。豈不聞太史公曰:‘古來富貴而名摩滅者,不可勝記,唯有倜儻非常人稱焉’?一個人的作為,不見得為當世所容,是非功過,要待後世評說。眾所周知,嶽武穆雖被秦檜、萬俟卨以‘莫須有’罪名害死,時人不明真相,自然謂其罪有應得,但真相大白之時,寧宗追封為‘鄂王’,冤情得以昭雪。至今嶽王廟中塑著秦檜夫婦的跪像,人皆唾棄。”他話中之意,直是以秦檜害死嶽飛諷喻魏忠賢害死熊廷弼,在場之人,誰聽不出來?魏忠賢臉色更加難看,半晌無語。
田爾耕乾咳一聲,道:“真正的大英雄,當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開一代偉業,令四方俯首,八夷拱伏。而南宮穀主所論之英雄,乃糾糾武夫耳,不過能多打幾個人,幾十個人。試問昔日之南宮長萬乃天下第一勇士,不也中計而死?嶽飛智武雙全,自已的生死卻操於宋皇手中?”魏忠賢點頭道:“是啊,爾耕言之有理,不知真機道長、南宮老弟以為何如?”
真機子、南宮破兩人聽了,都覺這問問得厲害,無論附和還是反駁,均有反動之嫌,一時沒有接口。
魏忠賢嘿嘿一笑,道“依此而論,天下稱得上英雄者,隻有四位,各居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東邊的一位便是起事未成、下落不明的徐鴻儒,另外三位嘛,不知道長能否說得出來?”真機子明知他話意何指,卻故作不知道:“不知北邊的金國之主努爾哈赤算不算得上一位?”魏忠賢搖頭道:“番邦異族的一條小魚,能翻什麼大浪?”真機子道:“公公莫非說的是楊應龍、安邦彥、奢崇明三個反賊?”
四川宣慰使楊應龍擁兵稱叛是萬曆年間的事,後被劉綎領兵蕩平。天啟元年,安邦彥、奢崇明也相繼叛亂,但負隅自固,經年未平。
魏忠賢又搖頭道:“這三人誌大才疏,不敗才怪。既然敗了,便不是英雄。”真機子道:“貧道乃方外之人,見識淺薄,不知道還有哪三位能與徐鴻儒共稱‘英雄’。”魏忠賢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南宮破,一臉奸笑的道:“另外三位都在今日殿上之座。”
此言一出,真機子“哢嚓”一聲坐蹋了木椅,南宮破卻哈哈大笑不已。真機子神情惶恐,連忙躬身行禮,道:“公公開如此大的玩笑,幾乎嚇殺貧道。”魏忠賢皮笑肉不笑的盯著真機子看了良久,命人換了把椅子,讓真機子落座,對南宮破道:“還沒請教南宮老弟的高見?”
南宮破淡然道:“英雄狗熊,咱們說了可不算數。”魏忠賢背後的許顯純鼓掌道:“是啊,咱們說了不算數,民間卻早有定論,說魏督公文比孔孟,德配堯舜,孔子誅少正卯,司馬光逐王安石亂黨,魏公誅東林黨人,功高先賢,可見其言不妄。”
南宮破大感厭煩,道:“公公邀見草民,便是讓草民聽這阿諛之辭?若是如此,恕不奉陪了。”起身離座,便欲離去。殿門外隨即閃出兩名大漢擋住去路,崔呈秀道:“穀主連水酒都不喝一杯就走了麼?穀主雖遠來為客,但若不是當年的一場事變,如今不是貴為王爺,也當是九五之尊。”
南宮破一驚,道:“你說什麼,我不大明白?”
崔呈秀道:“你南宮世家世居雲南垂二百年,七世單傳,人丁單薄,乃父南宮無成英年早逝,家道沒落,你為四裔大長老收養,修習蠱術。南宮一姓,始自你先祖南宮正宗,其實他本應姓‘朱’,改姓‘南宮’,豈非有‘南宮複辟’之意?由‘正宗’而至‘破敗’,天意注定你南宮家無複辟之指望。”
南宮破道:“我的家世你如何得知?”
崔呈秀道:“東廠耳目遍天下,沒有打聽不到的事。”
南宮破尚在幼年之時,從先父遺言中才知:先祖南宮正宗本來是皇室貴族,遭奸人迫害而淪落江湖,隻有找到玄女赤玉簫,破解其中的秘密,南宮世家才能東山再起,因此南宮世家世代隱瞞家世淵源,暗地找尋玄女赤玉簫的下落,但始終無果。南宮正宗是誰,如何遭奸人迫害,他也不甚了了。他的身世從不道與他人,沒想到被東廠的人探了去。自忖魏閹人多勢眾,翻起臉來,實難全身而退,便停步未動。
有人端著一個填漆木盤出來,盤上托著三個空酒杯,魏忠賢起身離座,接過一個玉淨瓶,道:“尚書霍維華配製了一個仙方,用粳糯諸火淘儘糠秕,和水入甑,以桑柴之米蒸透,待米溶成液,清汁流入甑底的長頸空口大銀瓶中,以之溫服,清甘可口,味如醍醐,久飲可以長生,有一個名兒叫做‘靈露飲’。本是皇上禦用靈藥,今日難得英雄聚會,也請兩位一飽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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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在盤上的兩個酒杯裡各倒了少許靈露飲,旁邊人提來酒壺,在三個酒杯中都添入溫好的紅棗酒。魏忠賢接過漆盤,隻右手中指托住,突然拇指在盤底上一撥,漆盤飛速旋動起來。按常理推斷,漆盤轉動,盤上之物若非固定,必然向外圈滑動,但那三個酒杯竟似釘定一般,待盤子停下來,連酒水也未灑出一滴。南宮破、真機子、少衝等人見人俱感駭然,心想:“用掌心貼於盤底,以內勁吸住酒杯不動,自己也能辦到,但以指尖頂於盤底,這份內勁難以內斂,要吸住酒杯不動,非自己所能。”
魏忠賢走到南宮破近前,淡然一笑,道:“南宮老弟急著要去,便請先喝一杯吧。”南宮破瞧了他一眼,心想:“這老狗老奸巨滑,說不定在兩杯酒中下了毒藥,亂說什麼靈露飲。”再看三個酒杯一般模樣,酒水也顯不出分彆來,也不知哪兩杯下過藥,一時並未伸手。
魏忠賢一臉奸笑的道:“老弟精擅用毒,人稱蠱王,還怕咱下毒不成?大丈夫行事乾脆利落,老弟倘若怕了,不喝便罷。”
南宮破擅於解毒,但也並非什麼毒都能解,何況百毒之中還有一二十種根本無藥可解,他明知魏忠賢抬出高帽相激,但當著五大掌門及一班閹狗怎能示弱?便伸出一手去端酒杯,忽然停在三隻杯酒上方,拿眼瞧魏忠賢的臉色,冀能看出一絲端倪,哪知他不動聲色,絕無破綻,不得不佩服他深藏若虛。便在他瞧著魏忠賢的當兒,暗將手指甲裡一撮驗毒的銀粉灑入一隻杯中,銀粉並未變色,他隨即端杯一口喝乾。這一手法雖瞞過魏忠賢,卻被真機子瞧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