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詩:
殘陽古道各西東,俠女情深赴刀叢。
幽穀潛龍終有路,前塵如霧鎖寒鬆。
“老夫,獨臂。”
門外傳來的這三個字,讓破廟內的空氣幾乎凝固。肖哈哈與陶雨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更深的警惕。
錢慈藥房那夜,火光衝天,喊殺四起,獨臂掌櫃為掩護他們進入密道,獨臂迎戰眾多官兵,在他們看來,已是十死無生。他如何能逃出生天?又如何能在這荒郊野嶺,精準地找到他們?
是巧合?還是……追蹤?
肖哈哈的手緊緊按在懷中的“寒月令”上,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著一絲清醒。他體內殘存的內息默默運轉,那根食指微微蜷縮,蓄勢待發。陶雨藝也握緊了劍柄,屏住呼吸。
“吱呀——”
殘破的廟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昏黃的夕陽餘暉斜照進來,勾勒出一個倚在門框上的、略顯佝僂的身影。依舊是那身沾滿塵土和暗褐色血漬的灰色夥計衣裳,左袖空蕩蕩地垂著,臉色蒼白,帶著重傷未愈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此刻正複雜地注視著廟內的兩人。
正是獨臂掌櫃!
他目光掃過肖哈哈按在懷中的手和陶雨藝緊握的劍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而了然的笑意:“怎麼?不過數日,便不認得老夫了?還是說,懷疑老夫是鬼,或是……劉墨的走狗?”
肖哈哈沒有放鬆警惕,沉聲問道:“掌櫃的,那夜……你是如何脫身的?又如何找到這裡?”
獨臂掌櫃歎了口氣,緩緩走進廟內,尋了處相對乾淨的角落靠牆坐下,動作間牽動了傷勢,讓他眉頭緊皺,喘息了幾下才道:“老夫在金陵城潛藏多年,總有幾個不為人知的藏身之處和保命的手段。那夜見你們安全進入密道,老夫便引爆了早就埋在藥房下的火藥,製造混亂,趁機從另一條密道脫身。至於找到你們……”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肖哈哈身上:“你身上,有小姐……也就是婉慈,特意調製的‘千裡尋蹤香’的味道,此香無色無味,常人難辨,但受過特殊訓練的蜂鳥可循。婉慈擔心你安危,臨彆前在你衣物上動了手腳。老夫傷勢稍穩,便循著蜂鳥指引找來。”
千裡尋蹤香?張姨?
肖哈哈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卻什麼也聞不到。他想起那日張婉慈塞給他包裹時,確實有過短暫的接觸。原來,那位看似溫婉的姨母,心思竟如此縝密。這讓他對獨臂掌櫃的話信了七八分,但依舊沒有完全放鬆。
“張姨……她怎麼樣了?”陶雨藝急聲問道,語氣中帶著希冀與恐懼。
獨臂掌櫃眼神一暗,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那夜混亂,老夫與她失散……後來打聽,她被官兵擒獲,押入了巡撫衙門大牢……生死……未知。”
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證實,陶雨藝還是如遭重擊,淚水瞬間湧出,踉蹌後退,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肖哈哈的心也猛地一沉。張姨落入劉墨之手,其下場可想而知。仇恨的名單上,又添了一筆血債。
“你們的事情,老夫大致聽說了。”獨臂掌櫃看向肖哈哈,目光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婚宴之上,指廢劉水想,力戰群雄……小子,你比你爹當年,膽子更大,手段也更……決絕。”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但你也徹底激怒了劉墨和高島。如今不隻是金陵,整個江南道,恐怕都貼滿了你們的海捕文書,賞金高昂,眼線遍布。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肖哈哈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掌櫃的今後有何打算?可是要救張姨?”
獨臂掌櫃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與決然:“救,自然要救!但巡撫大牢守備森嚴,堪比龍潭虎穴,憑老夫如今的狀態,貿然前去無異於送死。老夫需得先聯絡一些散落各處的唐門舊部,積蓄力量,再從長計議。”
他看向肖哈哈和陶雨藝:“你們二人,如今是劉墨和高島的眼中釘、肉中刺,留在江南太過危險。老夫知道一處地方,或可保你們暫時安全。”
“何處?”肖哈哈心中一動。
“寒月碎星穀。”獨臂掌櫃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肖哈哈瞳孔微縮!他沒想到獨臂掌櫃竟然也知道這個地方!是張姨告訴他的?還是……他本身就與寒月碎星穀有聯係?
獨臂掌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必驚訝。‘寒月碎星穀’與我唐門淵源極深,穀主月無邊,更是當年唐門主的至交好友。婉慈想必已將唐門信物和激發紅玉之法交予你了。你去那裡,既是避難,也是……認祖歸宗,尋求更進一步的力量。”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況且,那枚被搶走的紅玉,普天之下,若說還有人能大致推演出其下落,或知曉那蒙麵女子的來曆,恐怕也唯有穀主那般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