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之側,欣欣向榮,一塊塊石頭被拉上河堤,一聲聲號子喊的響亮透頂。
隻是遠處一座座小土丘,給這幅場景帶來一絲淒涼。
一方小案被擺在樹蔭下,李廣安身著素袍,與灰頭土臉的方正禮正對而坐。
小案上擺著一壺酒,兩碟小菜。
陳行站在方正禮身後,李廣安身後隻有三五騎士,隻是更遠處凡俗目力看不見的地方,還默立著千餘騎士。
陳行眺望一眼,看清這些騎卒刀甲齊備,五指稍稍緊握。
李廣安看著一臉邋遢的方正禮,一點也不避諱,直截了當的開口,“南部諸軍做的事,朝廷不是不知道。隻是朝廷需要人力來恢複河中道,一點點去征集太慢,耗費也太大。
靠那樣去做,河中道沒幾十年恢複不過來。
倒不如捏著鼻子裝不知道,用犒賞的名義給他們發一筆錢一了百了。”
“既然人都到了河中,為何還用罪營製?”
方正禮氣得渾身發抖,“人都已經過來了啊!難道還不該彌補嗎?”
李廣安右手一伸,身後一名騎士快馬而來。
放下一疊血色狀紙。
“百姓少讀書,識字的不多,可即使這樣,在我龍驤衛強壓看管之下,依舊有十幾份狀紙遞到各個州府。”
李廣安將狀紙推過去,“經略使大人,您接還是不接?”
“我……”
方正禮拿著一張張狀紙,手抖個不停。
“接下狀紙,將這等醜事大白於天下,朝廷自然可以說不知情,將過錯推給南部諸軍。”
李廣安眼神倏地轉冷,“然後呢?鎮南王答應嗎?涉事的將領殺還是不殺?他們麾下的將士又會不會造反?武聖隕落了,可那些巨魔大妖死絕了嗎?
一旦南地動蕩,再引來一次群魔攻盛,我們就算能贏,又得死多少人?
我們沒有第二個武聖來淌平人間了。”
陳行第一次發自內心覺得,行伍中人,並非都是粗鄙之輩。
這個李廣安顯然生了一副好口舌。
明明最該引經據典大儒方正禮此時竟然是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隻是捏著血書狀紙,渾身顫抖。
李廣安神情冷漠,隻是再次抬起右手。
而後狠狠一握。
身後騎士當即拿出掛在馬鞍牛角號,用力一吹。
“嗡~”
肅殺的軍號響起。
下一刻,極遠處的騎軍開始揮鞭催馬。
方正禮一把掀開小案,湯湯水水淋了李廣安一身,他能躲,但沒躲。
“何至於此?!”
“強壓之下,尚且有狀紙到此,就你這般做法放任自流,這事還壓的下去嗎?”
李廣安抹了一把臉,沙啞道:“我預計,最多也就兩年,或許更短,屆時朝廷準備充足,南軍分調也差不多,那時候再動手,自然會還這些人一個清白。
屆時才能用你這功分法,另外河中道最少三載不征稅,也算彌補了。”
“不殺不行嗎?我哪裡也不去,就在此地看著他們,我盯著他們,我勸他們……”
方正禮苦苦哀求。
李廣安緩緩起身,望著遠處滿臉希望的百姓,沙啞道:“人心多變,留著總是禍患。更何況,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方正禮無力垂下手臂,一張張磕破手指寫下的狀紙,七零八落。
馬蹄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