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一怔,雙眼微微眯起,看向仍舊一臉平靜的白小柔。
良久,才輕聲道:“此話當真?”
白小柔點點頭,“我爹是個藥癡,就連阿祖喪事都是母親一手操辦,他自己卻依舊待在藥房鑽研不曾露麵,他講話很少,但從來不說假話。
那夜他瘋魔一般跑來找我,說他找到了根治妖咒的方子,還說了許許多多藥材的名字。
然後第二日,官府就上門拿人,說我家製假,賣出去的淨血丹害死了幾百條人命。
第三天,父親便死了。”
說到這,她臉上才終於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
“那你能把你爹說的那張方子,給做出來嗎?”
陳行笑眯眯看著她,“不要說假話,我最煩彆人騙我。”
“我……”
白小柔猶豫片刻,還是選擇說真話,“父親那日說了七十三種藥材的名字,我都記得,但具體配製比例,以及如何下藥方式,我……我得試。父親的藥房被燒了,沒有草稿我隻能……”
“七十三種啊……”
“疼啊……疼啊……是二郎回來了嗎?”
破舊的屋子裡,老人躺在床上聽到院子裡似乎有動靜,顫聲道:“這次買到了嗎?”
陳行透過窗戶,隻見房間裡光線昏暗,彌漫著刺鼻的惡臭,老人脖頸上的經脈都顯露出駭人的青黑之色,猶如一條條細密毒蛇,在身上蜿蜒攀附。
“三個月。”
白小柔輕聲開口。
陳行知道,這是在說這個老人要是再不服用淨血丹,還能活下去的時間。
轉過頭,院子裡一個腳踝處亦有青黑經絡的青年蹲在地上,死死捂著自己耳朵,不敢去聽房間裡老父的聲音。
他旁邊散落著一枚枚黃澄澄的銅板。
實在難以想象,那般繁華的城池之外,各處竟是都是如此讓人心驚肉跳的一幕。
城內城外,鮮花煉獄。
陳行啃著燒餅,一步步往村外走,旁邊徐旺歎氣道,“大人,屬下把城裡的藥鋪找了一個遍,可是再沒有一枚淨血丹了。看來這個月的藥應該都已經賣光了……”
陳行點頭。
三人走到村口,一棵榕樹下。
咽下最後一口燒餅,陳行竟是緩緩抽出腰間霜刀,不偏不倚的擱在白小柔的肩頭。
透著絲絲鋒利冷意的刀刃,直衝她嬌嫩的脖頸。
見此,平時嘻嘻哈哈的徐旺眼神一肅,按刀在手,戒備四方。
“大人這是……”
白小柔剛剛開口。
就見陳行呲牙一笑,“我在河中時得知朝廷讓我去江東,那時候我不知道朝廷要做什麼。雖然有曹家的情報在,但畢竟相隔千裡,知道的隻能是一些粗淺表麵。
後來路過淮南三道灣,撞上了王昶跟呂平山。
那時候我猜,或許是讓我敲打孫家,重整江東巡檢司。
等又見了你,剝開江東迷霧一層,萬藥林、妖咒、淨血丹。
這些個江東百姓的難題擺在我這個在河中給百姓分田的人麵前。
嘿,他娘的真湊巧,有可能解決這事的人就是你。
那我繼續猜下去,想要收你的心,讓你安心製藥,這就得替你家翻案,要翻案,這又勢必會找出孫家在其中的牽連。
這就不是讓我敲打孫家,而是要用孫家,來試一試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