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燈火的原野上,漆黑如墨。
徐旺駕著一輛馬車,載著陳行往建康走。
車輪碾過砂石,馬兒四蹄一點一點,徐旺壓低聲音,給車後的陳行講著家鄉關於夜行柴夫的故事。
“那柴夫一覺睡醒,伸手不見五指,不由得心頭一驚。
不好!他竟然在山中睡著了。
連旁邊打下的柴都顧不得,隻匆匆抓起手邊柴刀往山下趕。
就在他將要看到山下村子的燈火時,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徐……”
“徐旺。”
徐旺沉浸於自己的故事,聽到聲音頓時一個激靈。
陳行掀開掀開車簾敲了一下他後腦勺,“你在給本官講冷笑話嗎?”
徐旺委屈的揉了揉後腦勺,看著四周黑洞洞的荒野,嘟囔道:“這不氣氛都到這了,說點話解悶嘛,說不定咱還這能遇見一個女鬼。大人,你說咱要是遇見了……”
“遇見了就查花名冊,沒有名字的統統砍了。”
陳行被他攪擾的沒了睡意,掏出一把米給蜂鳥喂著食物,罵罵咧咧道:“你現而今也是巡檢司入品的武者,學人講什麼鬼故事,無不無聊?”
“就是無聊才講啊。”
徐旺接過陳行遞來的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還回去,歎氣道:“本來看江東巡檢司那幫人還挺順眼,這樣一弄,回去也不知道該怎麼同他們說話了。”
“該怎麼說怎麼說,你糾結這玩意作甚?”
陳行放飛蜂鳥,沒了睡意乾脆也坐在車架上開始閒聊。
“這檔子事他們不是也參與了嗎?”
徐旺詫異,“大人這麼小心眼的人,能饒得了他們?”
“你高看他們了,他們哪有這腦子。”
陳行聳肩,“上麵人的連出麵都不用,一兩句話吩咐下去,他們自己就接著差事排隊往魚線上跳,不過是當了鉤子也不自知罷了。
這一點要是看不明白,我也是白活這一場。”
“那屬下就放心了。”
徐旺拍著胸脯,“正愁到了江東巡檢司怎麼處事呢。”
“話說完了?”
“嗯。”
砰!
徐旺一腳就被陳行踹下車。
“是不是給你好臉多了?當著我麵說我小心眼?我什麼時候小心眼了?自己走著!”
陳行抓起韁繩,鞭子一點,車輪飛速轉動。
被踹下車的徐旺看著說翻臉就翻臉的大人,嘀咕幾句,隻得趕忙跟上。
他估摸著,按照大人的小心眼勁,怎麼說也得讓自己跑一夜。
結果剛剛跑出去沒幾裡地,就看見馬車突然止住。
“咦?嘿!我就知道大人心疼……”
徐旺呲著大牙走上去,隻見馬車上哪裡還有陳行的人影。
納悶著四處張望,這才在道路一旁的土丘上見到了陳行的背影。
“大人看什麼呢?”
徐旺狐疑著走過去。
隻見土丘下,一圈圈火把林立,照亮出近百個用黑布蒙麵的村民。
這些人分作四團,當中兩團對立,皆是盤坐老人,風中隱隱有呻吟哀嚎之聲,而這兩團老人之後,則是分彆站著兩團青壯,他們遙遙對視著,一語不發。
片刻後,兩個沒有以布蒙麵的中年漢子走到老人人群當中。
“吳家村。”
“大李莊。”
兩人分彆開口一句,而後齊齊高舉雙手,開始念誦。
“八月初二,大吉大利。”
“吳李兩姓,永為兄弟。”
“今時今日,無私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