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鐘鳴之後,這座城有了夜的概念。
這裡沒有哭鬨的小孩,沒有宿醉街頭的青年,清冷蕭寂的仿佛是煙火氣的反義。
街道兩側一閃一閃的電燈下,時不時閃過詭異人影,仿佛在給這場盛大的默劇,增添氣氛。
人們或許會失眠,但他們隻能躲在被子之下,用褶皺的縫隙來維持呼吸。
人們或許會生病,但再劇烈的疼痛也無法讓他們生出掀開被子的勇氣。
很懂事。
這裡的小孩個個都很懂事。
沒有一個會發脾氣,會扯被子,哪怕睡不著,依舊乖乖的沒有亂動。
沒有詭故事去嚇唬他們,隻因他們本就生活在詭故事裡。
被子外麵詭異的摩擦與喘息聲,是對不聽話的壞孩子最好的良藥。
沒有一個父母會對孩子說:要聽話,不然就有怪物來把你抓走吃掉。
因為這裡,真的有怪物。
漫長的‘夜’終於過去,代表新一天的鐘聲,再次響起。
“媽媽,我的衣服沒有臟掉吧?老師說臟掉就是壞寶寶……”
女孩脆脆的聲音滿是對母親的依戀,但卻乖巧的沒有說自己不想去上學。
母親檢查的十分仔細,一點點揉平衣服上的褶皺,哪怕自己一會也要直麵夜靈,但此刻卻依舊強撐著露出笑臉。
“寶寶最乾淨了,今天也會很勇敢的過去,對嗎?”
“當然了,媽媽一定會在學校門口見到我的!”
母親想起幼兒園裡,那個舌頭垂在地上的‘老師’。
“爸,以後超市進貨,我去。”
剛剛起床的少年嘴角有了絨毛,接過父親遞來的茶杯,笑道:“規則我都記下了,不用你去了。”
“再等幾年,你背的還不夠熟練。”
父親搖搖頭拒絕,想起自己每次進入超市時,那可怖的‘售貨員’。
“仔仔,媽不治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呼吸艱難,衝床邊聽了自己一晚咳嗽,此時滿眼都是血絲的兒子虛弱道:“把錢攢下來,去買最靠近南宮家的房子,你媳婦是孤兒,咱家要好好對她。”
“不……媽……”
“仔仔聽話,媽媽能看到你成家,已經很滿足了。”
老人視線有些模糊,喃喃道:“我知道的,你爸其實是死在‘醫院’了吧?我死了丈夫,不能再讓兒子繼續去……咳咳……”
“媽,醫院規則我都弄清楚了,沒問題的,絕對沒問題的!”
兒子哽咽道。
“仔仔,媽真的不想活了,媽難受,昨晚差點就忍不住掀開被子……仔仔,答應媽,好嗎?”
“媽!”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房間裡,演繹著獨屬於這個世界的酸澀。
他們明明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明明擁有自己的思想欲望,卻偏偏被一條條血淋淋的可怖規則,生生折磨成一個個提線木偶。
那幾乎可以讓人為之付出生命的親情讚歌,在這裡卻是發不出哪怕一個音節。
母親親手將孩子送到怪物的手裡。
兒子親眼看著父親在獠牙裡取下食物。
勇氣,意誌,堅強,不屈……
他們或許有,但他們不敢展現。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是畸形扭曲的。
正如街上隨意可見,根本毫無關聯的任意時代的產物。
融合一處,掙紮一起,充斥著詭異與絕望。
“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