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不打不相識，他們現在這是不吵不相識，李老師瞧著已經和好玩在一起的小崽子們，她端著杯子感受著片刻的安寧。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被宜可打服了，還是打服了，總之現在畫麵很和諧，李老師很欣慰。
幾個小蘿卜頭蹲在一起堆沙，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宜可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黑瘦黑瘦的嚴六。
“你，你家有十個孩子啊？這麼多？！”
嚴六聳聳肩，“對啊，八個，七個兄弟，一個姐姐，我在兄弟裡排老六，上頭還有五個哥哥，下頭還有一個個弟弟。”
溫宜可目瞪口呆，她都沒見過生這麼多的。
“你們呢，家裡都幾個小孩啊？”
宜可指了指自己和小滿，“我有個哥哥，小滿也有個哥哥。”
比溫宜可知道清楚一點的顧瑞澤搖搖頭，“不對，小滿家就她一個小孩，她那個哥哥是伯伯家，不是她家的，笨蛋，那是堂哥！”
溫宜可顯然還沒有把這些關係弄明白，嘟囔地說了句，“不都一樣嗎……”
“那如果堂哥都算的話，那我兄弟姐妹就更多了！”嚴小六露出牙笑，“我有爸爸一共四個兄弟，每個兄弟家都生好多小孩。”
“我們兄弟幾個名字都很像，第二個字都是崢，第三個字都和水有關係，我的就是澤，我老爹和我說過，我叫嚴崢澤，不過因為我排第六，他們一般都叫我嚴六。”
“我其他幾個兄弟，溪，澗，河，海，江，湖……都和水有關係，我爺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怕他們不會取名，免得子孫後代名難聽，我爸爸他們就都和山有關，叫什麼密，崗，岩……”
林小滿她們還是第一次聽這些，聽得都起勁，雖然她們幾個都還不知認字，但怎麼聽都覺得有意思。
林小滿想到她爸爸的名字，“我爸爸，伯伯他們中間的名字也一樣，都是承。”
嚴六手巧，已經堆出了一個紮著辮子的小狗，“對啊，我們村裡小孩的名都這樣，不過我二哥不喜歡他的名字，他覺得崢澗不好聽……”
林小滿學著他拍著沙，但她拍的不好，總散架，嚴六看不下去，蹲到她旁邊幫忙。
宜可還在那嘰嘰喳喳地好奇問他，他家裡這麼多人，他家是不是很大。
“哪有啊，我家可小了，又沒有多少房子，家裡小孩多得都睡不下，我們三四個人擠在一張床上，我大姐在我出生的時候，都說要把我淹死算了。”
“啊……為什麼啊？”宜可嚇得眼睛都瞪大了，小滿也震驚地看著說出這話的嚴六。
就連顧瑞澤都麵露同情，“你，你這麼慘的啊。”
嚴六聳聳肩，“還好吧，這不沒被淹死嗎，我家小孩太多了，欸，我娘前幾天還生了一個弟弟，這不就把我送這來了。”
“如果不是大哥二哥賺錢了，他們也不會把我送過來，大姐也嫁出去了，不過嫁得近，經常回家。”
顧瑞澤一臉同情地看著嚴六，他就說嘛，為什麼自己給他一點吃的，這人就認他做老大，還給他出頭了。
顧瑞澤彆彆扭扭地從兜裡掏出自己沒舍得吃的每日一份的糖，“給，給你。”
嚴六露出牙衝著他笑，“我不用，我爸現在也是正式工，我們家沒那麼窮了，要不然我也不能來讀書。”
李老師在旁邊其實都聽到了這些話，看幾個小孩圍在一起聊這些事，一時間感覺有些心酸。
這個孩子她了解過家裡情況，挺窮，家裡父母和彆人家爺爺奶奶都快差不多歲數。
他這黑黑瘦瘦的樣，也是因為要幫家裡乾活，也就身量隨了家裡都長得高，家裡那麼多兄弟，娶媳婦要錢，養娃要錢，處處都要錢，生活哪能過得太好。
本來這小孩也沒法來上學，還是附小的領導無意間發現這孩子天賦好，才這麼點大的年紀，隻要彆人念過一遍的東西，都能立馬記住，還能重新背出來。
這不去念書，簡直可惜，所以好說歹說，給了不少福利，這才讓家裡把這小孩送到這來念書。
中午飯點的喇叭聲響起，聽到喇叭聲，嚴六比誰都積極地往裡頭跑，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他要好好吃，吃得飽飽的！
顧瑞澤也跟著起身在他身後罵罵咧咧的叫喚，“說好的我是你老大呢，你怎麼總是重飯輕友！”
宜可也站起身生怕沒飯吃，但小滿還蹲在原地。
李老師以為小滿不知道要去吃飯，所以湊近來看了看，然後她就瞧見小滿正蹲在地上，看著地上用沙子堆出來的紮著小辮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旁邊是一隻大狗，再旁邊是宜可堆出來的花和顧瑞澤堆出來的狗屎，小滿拿著手在沙子上畫了畫，畫好這才跟著宜可撒野地跑。
“慢點……”李老師在身後對著小孩喊著。
等見她們排隊去洗手這才收回視線，然後低頭看到剛剛這四個毫不關聯的四個東西之間，多了一條線，把他們全部連在了一起，圍成了一個圈。
李老師臉上露出淺淡的笑意，看了看快要下雨的天，特意去屋裡拿出了一把傘，蓋在了這些孩子的創作上，守護他們單純，美好的童年。
這天氣哪怕過了中秋依舊喜怒無常，分明早上的時候還太陽好得很，趙紅梅還特意見狀把被子拿出去洗了曬起來。
結果這下午，雨又落了下來，還下得不小，不過下雨也有下雨的好處，至少昏沉沉的天催人入睡。
李老師帶著一群小崽子們在大通鋪上躺下，他們每人都帶了小毯子，蓋在肚子上，一群小孩躺在成排的通鋪上，讓他們閉著眼，有人還偷偷睜著眼偷笑。
陰雨連綿的天，最催人入睡，原本吵鬨的屋內，慢慢地歸於平靜，就算有那麼一兩個睡不著的，也躺著扒拉著自己手和腳自娛自樂地玩。
林小滿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聽著雨打在窗戶的聲音，緩慢睜閉的眼皮越發沉重。
李老師看著幾乎全部熟睡的孩子們，輕輕地唱著哄睡的兒歌，願秋雨贈他們一場好夢。